第四章 宜昌最前線(1940年3月~1940年12月) 江城魔鏡(第4/7頁)

插一句。抗戰開始後,黃埔軍校遷到四川成都,並在九個地方開設分校。戰爭爆發的1937年,正是第11期學員畢業的時候,他們基本上都直接上了疆場,大多成為連排級軍官,陣亡在了一線。實際上,從“七七事變”爆發,到淞滬會戰結束,在四個月的時間裏,黃埔軍校畢業的學生,就已陣亡一萬多人。由此可以估算到1940年乃至整個抗戰期間黃埔畢業生的戰死人數。

被奸雄岡村面授機宜的天野,在南京,提出進行宜昌攻略,要在五月初對漢水兩岸的中國軍隊發起進攻,進而在六月漢水上漲前完成對宜昌的占領。後來的作戰進程確如天野的盤算。但現在,對是否長期占領宜昌,大小鬼子又吵成一片。

東京軍部態度曖昧,南京的派遣軍總參謀長板垣征四郎則認為占領到7月底就可以了,這樣的話可以配合在7月會有眉目的“桐工作”。

派遣軍作戰課長,也就是當初跟井本熊男一起來華進行參謀旅行的公平匡武,雖跟井本一樣偏向於長期占領,但他也知道那就意味著要在武漢到宜昌間設立兵站基地和補給線,而在東京要壓縮派遣軍兵力的當口,日軍又沒那麽多人保持這些據點。

希望保有宜昌到7月底的板垣征四郎給東京發了份電報,說:“從政略考慮,占領宜昌是有價值的。前提是,推遲對中國派遣軍部隊的削減。同時,再派兩個師團入駐華中。如果這樣的話,將保有宜昌,對重慶威脅,從側面推進‘桐工作’進行。”

東京在回復中,仍模棱兩可。

在這種情況下,派遣軍總司令官西尾壽造給第11軍發去電報:“還是從宜昌撤軍吧。”

6月14日,公平匡武飛抵第11軍司令部,跟天野正一做了一次長談。他告訴天野:“現在東京和南京在兵力運用方面處於一種奇怪狀態,沒人知道到底是誰在這當中作梗,所以我沒辦法確定派遣軍能分一部分兵力支援第11軍,以保證對宜昌的長期占領。此外,秋季可能要在湖南用兵,打擊薛嶽第9戰區。在這樣的背景下,更是難以保證有富余師團調到宜昌。”

公平飛回南京後,天野不顧板垣征四郎希望占領到7月底的意見,一氣之下向田中靜一下達了6月17日零點立即撤離宜昌的命令。

但就在此時,幾天前到南京協商削減山海關內兵力的陸軍參謀本部作戰課中國班班長荒尾興功(日本陸軍士官學校35期,高知縣人)中佐,受到德軍攻占巴黎的刺激(田中率軍襲破宜昌的6月12日,巴黎被德軍攻占),回東京後沒幾天,建議軍部下達長期占領宜昌的命令,觀點是:巴黎陷落後,世界局勢已為之一變。新局勢下,法國已無法保護在亞洲的殖民地印度支那,這給了日本兵進東南亞的絕好機會。要兵進東南亞,最好先結束對華戰爭,無論從政略誘降的角度,還是從軍事壓迫的角度,長期占領宜昌進而威逼重慶政府走向談判桌,都具有巨大的戰略價值。

荒尾的觀點一出,陸軍參謀本部和陸軍省似乎一下子冒出來很多明白人,齊聲說:“呀,還真是的,快快長期占領宜昌!”

以前一直對占領宜昌不感冒的軍部參謀次長澤田茂也開始低頭。此人曾說過:“(‘中國事變’)為什麽長期得不到解決?日本的力量究竟還有多大?外強中幹是我國今日的寫照,時間一長就維持不住了。畑陸軍大臣[4]也是這樣判斷的。依靠武力決戰解決‘中國事變’的做法是沒有出路的。因為沒辦法跟中國軍隊進行決戰。要想叫蔣介石放棄抗日,只有立即從瓦解其政權著手……”

6月15日下午,兩名皇族,即陸軍參謀本部總長閑院宮載仁親王和海軍軍令部部長伏見宮博恭親王覲見昭和天皇,後者提出:想保持對重慶的戰略轟炸,必須確保宜昌作為中轉基地,這是海軍的意思。

天皇側臉問載仁:“對保有宜昌,陸軍有什麽辦法嗎?”

載仁說:“陸軍將把最精銳的第13師團放在宜昌。”

就這樣,6月16日傍晚,東京向南京發了份急電,要求不得放棄宜昌。當晚八點,南京收到電報。板垣征四郎向西尾壽造展示電報,一旁的公平匡武和井本熊男互相看了一眼,後者嘟囔了一句,當時沒人聽清楚,但他寫在了日記裏:“(在到底是占領還是不占領宜昌這件事上)中央的見識,總軍的判斷,都不高明,消耗的只能是第一線士兵……”

南京接到電報後,把命令傳達下去,程序是:先發電報給在應山的第11軍司令部,隨後再由第11軍司令部發給在宜昌的第13師團。

第11軍司令部是在當晚十點過後接到南京電報的,已錯過軍司令部和第13師團每天例行無線電聯絡的時間。天野正一急得大叫,因為再過兩小時,按最初的計劃,第13師團就開始從宜昌撤軍了。天野用有線電話通知第3師團騎兵第3聯隊(該聯隊處於有線電話最外端,荊門至當陽間),叫第3聯隊派出騎兵星夜趕往宜昌,通知第13師團不要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