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宜昌最前線(1940年3月~1940年12月) 艱難時刻(第2/6頁)

當時還做陸軍大臣的畑俊六覺得這件事可以進行下去,就想把秘密接觸轉變為內閣的正式授權。可這時東京正計劃扶植汪精衛政權。最後呢,香港的接觸就定位於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牽頭的謀略工作了,日方談判代表最終定為鈴木卓爾、今井武夫和陸軍參謀本部第8課課長臼井茂樹。

這就是所謂的“桐工作”。

接觸中,日本人提出條件:承認偽滿洲國、華北駐兵、內蒙古特殊化、重慶政府放棄抗日容共政策。後來,日本人又一度加上優先開發華北礦藏以及在包括海南島在內的華南島嶼進行“海軍合作”。此外,還有一條:叫蔣汪合作。

日本人末了表示:在重慶政府接受以上條款的前提下,日本將尊重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撤出大部軍隊,此後不再幹涉中國內政。

呵呵。

這就好比美國作家海勒的黑色幽默小說《第二十二條軍規》。

小說講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空軍的一個飛行大隊駐紮在地中海的一個小島上,飛行員在戰鬥中不斷地殘酷死去,主人公漸漸厭戰而想逃避。但飛行大隊有軍規,其中第二十二條是這樣說的:只有瘋子才能獲準免於飛行,但必須由本人提出申請,可你一旦提出申請,恰好證明了你是個正常人。

這是個自相矛盾的悖論。

現在,日本人弄得就是這種悖論:前面已傷害了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後面又說,中國在接受這些條件的情況下,日本將尊重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

日本人的邏輯荒誕如此,但他們卻很認真地這樣說。這正是該民族令人難以理解之處。

至於蔣汪合作這一條,日本人也沒動腦子。退一萬步說,就算蔣介石接受了前面的條款,會接受跟汪精衛的“合流”麽?本來一府獨大,正做著最高領導人,最後放棄了,而跑著去跟一個國人眼裏的漢奸握手言歡,他蔣介石是傻子麽?

對香港的接觸這件事,東京陸軍軍部的一些人顯得很興奮,異想天開地期待蔣汪合流,甚至有人拿著和談備忘錄去拜訪海軍軍令部的人。

海軍的人看完後,說:“你們陸軍缺心眼啊?這種接觸實際上是重慶政府使用的一種緩兵之計,跟我們接觸而又不簽字,目的除了阻止、破壞和拖延汪精衛政權的建立外,還會影響我們的用兵。”

提出以上觀點的是海軍軍令部作戰部部長宇垣纏(江田島海軍兵學校40期,岡山縣人),也就是後來在太平洋戰爭中發明“神風敢死隊”的那位。此人做到聯合艦隊參謀長,輔佐山本五十六。

這時候,為等待重慶的答復,板垣征四郎還真就把汪精衛政權成立的日子向後推遲了。板垣一直叫香港的鈴木催促“宋子良”,叫他盡快帶來重慶的答復,但了無音信。板垣覺得被耍了,1940年3月30日,汪精衛偽政權在南京成立。

汪偽政權成立後,局勢也就更復雜了。

陸軍參謀本部作戰課一個“憂心忡忡”的兵站主任甚至私下擬定了一個新方案:日軍撤出武漢地區,在華中實現跟中國軍隊的停火,撤銷中國派遣軍編制,叫司令部成員全體復員回國。

在隨後參謀本部和陸軍省的聯席會議上,陸軍省軍事課長巖畔豪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30期,廣島縣人)怪叫一聲:“斷不能放棄武漢!”

隨後巖畔又神經質地大喊:“還應該攻占新加坡!”

誰也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句。陸軍省軍務局長武藤章也參加了這個會,聽完巖畔的話後笑了,拍了他肩膀,說:“巖畔課長,你把大家都嚇著啦!”

從巖畔這句類似於被刺激後的胡話(事實是,沒過多久,他們果然占領了新加坡)中可以看出來,當年日本軍人之瘋狂。巖畔特工出身,早年是“櫻會”成員,後來在關東軍做參謀,是“大東亞共榮圈”這個詞的“專利發明者”。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巖畔代表陸軍參與美日談判,在美國轉了一圈的他,一反以前的觀點,又開始反對跟美國開戰,認為開戰後日本必敗。那時候,東條英機已經主導開戰,一氣之下,將巖畔發配到近衛師團做聯隊長,叫他跟著山下奉文下南洋,意思是,以前不天天叫著要打新加坡嗎?這一次就叫你真的去打新加坡。

回過頭來繼續說“桐工作”。

重慶政府真的有跟日本人和談的想法嗎?

1940年4月12日,北歐被德國攻占的當天,英、法大使在重慶拜會了蔣介石。

英法大使說的都差不多,大意是:由於歐洲大戰爆發,波蘭被閃擊,北歐遭席卷,英法兩國已無暇顧及遠東,為保持他們各自的利益,也就是印度支那、緬甸、印度、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的穩定,希望看到日中兩國盡早結束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