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廢立皇太子,並不僅僅是愛屋及烏

偃武修文,對劉秀來說,絕不是簡單地表表姿態,而是一條原則、一個方針。

這些年來,匈奴趁中原動亂,不斷剽掠邊境,這對很多中原帝王來說,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凡能喘過一口氣,都會以傾國之力來跟匈奴算算賬。

可劉秀作為一個有追求、有性格的中興之主,他的觀點卻是與民休息,息事寧人。

他罷省定襄郡(治山西右玉南),徙其於西河(治今山西離石)、徙雁門(治今山西朔州東南)、代(治今山西大同市之陽高縣)、上谷(治今河北懷來縣東南)等郡,吏民六萬余口全遷入居庸、常山以東,向匈奴示以忍讓、退縮。

劉秀這個舉措,很多人表示不理解。

因為以劉秀手下的百戰之兵、百戰之將和匈奴對砍,並不見得就輸。

可是劉秀卻就是做了這樣的決定。

他這樣做,無非是想減少邊境上的軍事摩擦,減少兵役和勞役調度,讓百姓休養生息。

匈奴卻得寸進尺,光武帝建武二十年(公元44年),一度進至天水、扶風、上黨。

次年,又侵犯上谷、中山。

這實在太欺負人了!

然而,劉秀——這位被譽為中國歷史上最會打仗的皇帝,一忍再忍,努力克制自己,愣是沒有因此發動戰爭。

西域各國諸如莎車、鄯善等國不堪匈奴的折騰,紛紛派使者進貢,表示願意歸屬漢朝,共同對抗匈奴。

劉秀以中國剛剛安定為由,不答應。

不答應,就意味著把莎車、鄯善等國推向自己的對立面。因為,這些國家在匈奴的侵奪中,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投降匈奴。

可劉秀就是不為所動。

所幸的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匈奴步步進逼,氣焰囂張,連老天也看不過眼了。

接下來的連續幾年,其境內遭受到了連年的旱蝗,“赤地數千裏,人畜死耗大半”。

這還不夠,東面的烏桓還借此機會,連連向匈奴發動攻擊,逼迫得無數匈奴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匈奴的國力因此日下千裏,國勢衰微。

在這樣生死存亡的關口,匈奴貴族中又發生了爭奪統治權的內訌。

應該說,這正是消滅匈奴的大好時機。

這樣的時機,千載難逢。

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年),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疫困之力,不當中國一郡”。

時任左中郎將的臧宮與楊虛侯馬武聯合上書,請求要將大漢的心腹大患徹底從地球上清除,一了百了。

他們說:“數萬匈奴人的性命全懸於陛下一人之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不能因為固守文德而墮廢武事啊。”又說:“要滅掉匈奴,不過指掌之間,我們做臣子的擔心陛下仁恩不忍,文臣膽怯,白白錯過了這萬世刻石之功。”

遙想當年漢武帝屢次調兵遣將,大將衛青、霍去病數度出塞,雖然對匈奴多有殺傷,但總是功敗垂成,最後不了了之。

而現在,一旦能平滅匈奴,就能完成漢朝幾代人的心願,堪稱“萬世刻石之功”啊。

面對“萬世刻石之功”的巨大誘惑,劉秀最終還是放棄了。

在他看來,“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國家剛剛安定,百姓尚未喘過氣來,勞師動眾,只能走上王莽當年的老路。

他說:“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遠事邊外乎?”

他毅然做出了“苟非其時,不如息人”的選擇。

又說:“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

而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馬援還到處宣揚他那“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的好戰言論,自然是和劉秀偃武修文的治國理念格格不入的了。

晚年的劉秀,愛惜民力和國家財力,反戰厭戰,全心致力於與民生息,基本上,誰和他談論軍事誰觸黴頭。

皇太子劉強對父親行軍打仗的事很有興趣,跟很多青少年一樣,把父親當成自己的偶像崇拜。一天,向父親請教攻戰之事。

劉秀大為生氣,斥責道:“往昔衛靈公向孔子請教爭戰之事,孔子不答。此非爾所及。”

劉強是真定王劉楊的外甥女郭聖通所生,劉秀定都洛陽,立郭聖通為皇後,劉強為太子。

可是,天下人都知道,劉秀最愛的人是陰麗華。

“娶妻當如陰麗華,仕宦當如執金吾”,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玩笑話。

劉秀心中的皇後是陰麗華。

可是劉秀自北渡黃河,出使河北,就與陰麗華兩地分隔,沒生有共同的兒子。

郭聖通有子,母以子貴。

陰麗華只做了一名貴人。

這成了劉秀的一樁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