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 痕(第2/7頁)

7。在江西省,石達開部聯合了數萬人的三合會會眾,三合會曾力圖占領廣州城未果,之後沿贛江北竄。石達開聯合了各路人馬,並得當地民眾支持,使得江西幾乎全省成為太平天國的中心之一,提供了充裕的糧食。只有鄱陽湖畔的南昌一帶由從湖南調至此地的曾國藩苦苦支撐8

隨著戰事進展,勝負頻仍,太平軍必須不斷找尋兵源給養,天京以東的地區雖然資源豐富,但也無暇顧及。的確,太平軍雖能威脅或據守幾百裏外的城市,但官軍卻對天京施以重壓。各地的太平軍頂多只能守住鎮江;鎮江在天京下遊不到六十公裏,扼京杭大運河和通往天京的樞紐,但官軍卻能在離天京城墻幾公裏外的丘陵安寨紮營,而且這些營寨互為犄角,太平軍一直沒時間和資源將之除去。這些官軍距城如此之近,以至還可與城中反對太平天國、擁戴朝廷的人保持暢通的秘密聯系,維持薙發的規定。因此,帶著牲畜蔬果到城門外來販賣的當地農民往往還剃光前額,束著長發。9

太平天國猶在人世的幾個封王之中,只有翼王石達開常在前線,親自指揮西征不同階段的戰事。天王洪秀全身為精神領袖,手握生殺予奪大權,仲裁萬事,深居天王府中。北王韋昌輝負責協調天京周圍防務,負責糧食供應。東王楊秀清治理政務,軍事部署均由他來協調。其余廣西舊部(主要來自紫荊山和桂平)在天京城內皆有宅邸,得享尊位,他們或是效命疆場,或是在天京城內任高官10。太平軍雖然迅速建立了可靠的水陸驛站和聯系網絡——包括十裏一驛,另有專司氣象之衙署,以及騎著快馬的信使,他們配著印信,上有飛馬乘雲,路遇清妖巡邏則裝成商人或農民——但是前線形勢變化極為迅速,軍在外必須有權靈活調度。以天京上遊約八十公裏的長江南岸商業交通樞紐蕪湖為例,光在1853年到1855年之間就曾八易其手11。1853年12月底,楊秀清改變已經開始奏效的規矩,再次公開代上帝發言,由此生了一連串的事,導致楊秀清和數千名太平軍喪生。這個變化的時機與動機並不清楚。北伐傳來的消息雖糟,但不至於動搖根本,楊秀清已下令大軍增援,從揚州向北進發;西征雖一時陷於僵局,但已大有斬獲;法國人已乘“加西尼”號訪了天京,太平天國雖希望獲得支持,但法國人沒有承諾便離開了。

一天,北王和若幹高官與楊秀清論過政事,上帝忽然降凡。其時只有天王府中的四名女官及其僚屬在場,上帝借楊秀清之口對這些女子講話。上帝的旨意是天王洪秀全專橫擅權,苛待宮女,縱容幼主。服侍天王的這四名女官——聖旨都提了名字——不用再服侍天王,即送東王府,其職可由天王府中其他宮女接替。待北王與眾官員趕到時,上帝已返回天庭,於是他們便從在場的四名女官手裏跪接了聖旨。上帝又突然降凡(這次是在洪秀全的金殿中),命天王應受責四十大杖。洪秀全俯伏受杖,上帝饒了他,返回天庭。12

楊秀清接著說了洪秀全的蠻橫與縱容:四歲的幼主恣意妄為——他冒著傷身之虞,在雨裏玩耍,這不可再犯,他把別人送的禮物弄壞,這也不可再犯,以免將來虐待子民13。洪秀全也有不同的方式苛待婦女:宮女為洪秀全挖了一處水池,他把這當帶兵,令之在雨雪中勞作;妻妾嘲笑責罵女官,不讓她們在宮中做事;女官若是關心修宮室或掃花園之類的小事,天王總是怒斥、妨礙或嚇唬這些替他做事的人;洪秀全在氣頭上還用腳踢或懲罰嬪妃,即使有身孕也不例外。無論妃嬪犯了什麽滔天大錯,孩子沒出生前都不能以暴力相向14

東王楊秀清如此闡釋上帝的話語,兩日之後,他在另一個場合以忠臣的身份(而非上帝降旨)說了自己的意見。顯然楊秀清希望洪秀全回應,好似楊秀清在代上帝發言似的。在太平天國的運作中,最重大的變化是現在楊秀清把審案(包括刑及於死的案件)的決定權歸於自己。楊秀清也會把一些可法外施仁的案件交還給洪秀全,這麽一來,洪秀全“天性嚴厲”和喜“枉殺”的情形就會因楊秀清慎斷“冤獄”而得緩和。其結果便是“天父撫育人生的意向彪炳千秋,溫和平靜的性情流芳百世”。15

在這幾次會面中,還有兩件事楊秀清也推翻了洪秀全的決定,這看似無關緊要,但都觸及太平天國信仰禮儀的核心。一是要洪秀全放松對太平天國信徒“探家”的嚴格限制,這些女信眾“為國舍家,因公忘私”,如此“一心敬奉”應獲獎勵,讓她們每二三十天或每個安息日“探家”一次,好照看小孩,孝敬公婆,侍奉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