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寄生胎(第3/6頁)

宋朝開封府判官。

宋朝開封府,又稱南衙,隨便翻一下宋史,這個衙隨處可見。似乎很復雜,其實很簡單,它的房子在五代的後梁元年時蓋起來的,它的官職就相當於現在的開封市市長。最開始的時候,這個職位無比敏感,因為它曾經是柴榮以下四位皇帝的專有頭銜,但是其間也有像寇準、包拯、歐陽修、範仲淹、蘇軾、司馬光這些人不停地倒班。所以它的具體權力和每一個時期的影響力也都隨時浮動,各不相同。

在公元971年時,它的主管名叫趙光義。

這個人超復雜,無論是概括地說,還是分析地說,現在都說不清他。

這時,趙光義的開封府尹已經當了十年了,他的權限很模糊,當他哥哥在開封時,他管市長該管的事,當他哥哥出征時,他幹國王該幹的活兒。他最初的定位,就是他哥哥最信得過的人,是帝國穩定的一塊基石,是趙匡胤的影子。

所以最開始時,趙匡胤用了很多的手段來把他扶持起來,而到了後來,趙光義就以實際行動證明,他沒讓他哥哥失望。從歷史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裏,能查到他與當時宋朝京裏京外大小官員都過從甚密,其勢力已經無孔不入。

這就礙了一個人的事——趙普。從正常的官職分類上看,皇帝以下就是宰相,當時的中書門下平章事,而開封府尹,無論潛台詞是什麽,不過是一個知州,可趙光義以自己獨特的身份,把這個市長無限制地做大了。姚恕當初是什麽人?開封市長手下的小秘書而已,就敢對宰相如此無禮,他仰仗的是什麽?這是趙光義和趙普兩個人私下裏尊卑關系的體現嗎?這是公然以下犯上,侵淩相權!

趙匡胤就算再寵著弟弟,也不會放任到這個地步。所以後來殺姚恕,動用的是政府皇權。

至於劉嶅和馮瓚的金錢關系,這就更敏感了,趙光義的手越伸越長,不僅在京城裏培植黨羽,連遠在西川的知州都要收買,這樣下去,天下到底是誰的?

就算宋史被一再地修改,趙光義的一些活動還是被留存了下來。他不停地送禮,可也有被人拒絕的時候。先是禦史中丞劉溫叟,趙光義連續兩年給他送錢送東西,可他都用封條封好,既不當面拒絕,可也絕不動用。趙光義發現之後,只好派人都收了回來。

另一次他的不軌之心就再難推脫了,他居然去賄賂禁軍殿前司控鶴指揮使田重進。田重進是什麽人?那是趙匡胤晚上睡覺時守大門的人!

用當時趙匡胤的眼睛來看周圍的世界,相信他會突然間感到寒冷。在公元971年之後,史稱中書門下平章事趙普的“堂貼”——由宰相頒行的書面命令,“與詔令無二”,甚至重於詔令。而且他還突然發現親弟弟的院子裏龍盤虎踞,深不可測,要命的是他還不好一刀把它連根砍掉,這是個怎樣的局面?

一國之內,政令三出。這種時候還能再發兵江南,去圖謀別人嗎?趙匡胤要怎麽辦?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都沒有殺他弟弟的心,而說實話,這時他早已把江山坐穩,再不必像最開始時那樣需要一個幫手了。他在猶豫,可有人已經忍無可忍,要替他出手了……

趙普躲到了一邊,在仔細掂量自己手裏的那根棍子,同時也在評估趙光義腦袋的硬度。其核心內容就是如果這一棍子真的砸了下去,是趙光義的腦袋開花?還是他自己的棍子會斷?

這問題很實際,而且非常的普遍。其實從古到今,每一個生活過的人都是人手一棍的,無論是在職場中,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裏,這根棍子每時每刻都得準備好去砸人,不然你就挨砸,就在砸人與挨砸的過程中,以及手法判斷等水平的高低裏,你的人生就被定位了。

趙普砸過太多的人了,砸得越多,經驗越豐富,下一次實戰前所需要衡量的東西就越多。尤其是這一次,他先問了一下自己,第一,非得砸不可了嗎?

回答是苦笑,他可真不想砸趙光義,這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當趙匡胤的老母親杜太後還活著的時候,還時常吩咐趙光義說——出門“必與趙書記同行仍可。”而且還約定好趙光義回家的時辰,由趙普來監督。可以說在那些年裏,他是趙匡胤家族的一分子,曾經多麽的溫馨和諧啊……但這時再想這些,就極其可笑。結論是只有一個字——砸!

狠狠地砸!

那麽第二個問題就更得小心考慮了——有把握嗎?

趙普為之放平了心態,詳細分析。先看一下朝臣們的擁護意向。那就得先看一下三省——中書省、樞密院、三司的意向了。畢竟這是百官之首。

中書省,沒有問題,這是他自己的地盤,一切都由他說了算。雖然有薛居正、呂馀慶等幾個參知政事的副手,但是他們“不宣制(敕書)、不押班(每天上朝沒資格像趙普那樣引領百官)、不知印(相印)、不升政事堂(趙普的辦公廳沒他們的份)而且工資也只有趙普的一小半。”這讓趙普可以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