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習慣性誣陷(第4/7頁)

其它的還要再說他什麽呢,總結他的一生,身為北宋史上知名度排進前十甚至前五的名臣,留給我們的記憶是……在文臣中軍功最高,在武將裏文彩最好,文臣武將都算上,官做得最成功。這是非常奇妙的,他的一生裏打壓長輩如呂夷簡,阻撓同僚如範仲淹、富弼,欺負小輩王安石、蘇軾,甚至連仁宗皇帝、曹皇後都敢去勉強。

刻薄到了這種程度,臨死前還當了一回遼國代言人,為什麽還能得到忠臣良相的好名聲?個中奧妙非同小可,每一個想在官場上有所發展的仁兄都應該引為典範,仔細鉆研。

回到正題,神宗長嘆一聲把這份奏章扔到一邊。就算真是對的,也不敢照辦。按韓琦所說,那是把全身的鎧甲都脫光光站在虎狼面前。只要讓對方相信自己手無寸鐵還生性善良,狼就很高興,不張嘴咬人了?真的這麽做,可真是位“大勇”之人啊。

迷茫中,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故人自遠方來,安石進殿。

王安石回來了。近6年的無私合作讓雙方無話不談。只有面對他時,宋神宗才說出了心裏話。以下是史書記載裏他們的對答。

神宗:“遼國人來要土地,怎麽辦?”

王安石:“不給。”

“他們堅持,怎麽辦?”

“慢慢談,拉長時間講道理,備戰。”

神宗突然心慌:“要是真的打起來呢,怎麽辦?”

王安石搖頭:“絕不會。你不要怕,更別示弱。鬼都是怕出來的,過分示弱,對方本不想打,也會開打。”

神宗的情緒更加低落:“我怕的就是遼國會突然出兵。”

這是思維的死胡同,什麽都為敵人著想,把自己的權力、主動都拱手讓出。這還怎麽做人呢,起碼的生活安全都保障不了,何談發展強大。王安石郁悶中有些發火,他說:“遼國現在是強盜,抵在家門口搶劫,如果只想花錢免災,直接給錢割地就是。如果不想,就馬上備戰,還有什麽好商量的?你是怕我們北方空虛,來不及準備嗎?”

神宗點頭,他怕的就是這個。

王安石把一件件的報告擺在桌上。公元1069年三月,遼國大臣耶律使遜煽動北部準布部落叛亂,遼國花了很大力量才鎮壓下去;同年十二月,遼國五國各部落又叛亂,遼國動用皇室斡魯朵才能平叛,這改變了遼國力量的格局。

在以前,遼國北疆的實力足以搞定任何叛亂,根本不用中央軍隊出動。比如當年蕭燕燕的大姐,足以自立一國;

公元1071年,遼國北方大雪災,南方大旱災,遍地饑民,國力大降;公元1072年元月份,遼國北部又叛亂,烏古敵烈部自立為帝,遼國再派斡魯朵平叛,一連打了幾個月才成功。經此一役,遼國北部很多部落被斬盡殺絕,夷為平地。同年遼國國內大饑荒。

這些之前,是公元1063年的皇太叔之亂。遼國這樣的狀態根本自顧不暇,眼看著就會四分五裂,拿什麽來攻擊軍事實力空前增漲的宋朝。

擺事實講道理到了這份兒上,還有說不通的人嗎?答案是有,相信每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竭盡全力地勸某人別辦傻事,可那個人像是發了瘋一樣,跳著腳的要往坑裏跳。

心理上的問題,不是幾句話就能治好的。

不久之後遼國人又來了,蕭禧這次的準備很充足,帶來了遼方認定的分水嶺地界圖,指圖劃界,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為了顯示決心,他使出了上門要債最常用的一招——賴著不走。

宋、遼兩國明文規定,雙方使節互訪,留京的最長期限是10天,過期必須走人。可蕭禧就這麽賴著,人至賤則無敵,作為禮儀之邦,宋朝總不能把他轟出去吧。

使館裏的蕭禧很得意,他的態度、邊界上漸漸集結的遼兵,加上帶來的這些地圖材料,三管齊下,宋朝人這次肯定會屈服。他萬萬沒想到,事情壞就壞在地圖資料上了。宋朝當時有一個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方志、律歷、音樂、醫藥、蔔算、水利、冶金等等等等無所不知無所不精。基本上往前推三百年,往後推三百年,總共六百年沒有人能超過他。

他是個神話,天文方面他提出了新歷法,和現代用的陽歷相近;物理學方面,他記錄了指南針原理及多種制作法,發現了地磁偏角的存在,比歐洲早了400多年;數學方面,他首創隙積術、會圓術,也就是二階等差級數的求和法,和已知圓的直徑、弓形的高,求弓形的弦和弧長的方法。凡此種種,都只是他龐大知識的冰山一角,多年以後,他寫了一本書,集成了他一生的學術。

書的名字叫《夢溪筆談》,作者沈括。

沈括這時是右正言、知制誥,宋神宗指定他接待遼國使臣。接到命令之後他沒進驛官去接什麽待,而是遠遠地站著,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