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扒開黃河(第2/5頁)

他們餓,為了找到吃的,已經顧不得是西夏方還是本國居民,他們全都搶。

這股亂兵被沈括解決,他是西征部隊的後方總負責人。只是迫於嚴寒、路遠,他實在是供給不上種諤的給養。深冬時節的西北大地上,鄜延軍已經身陷絕境,如果再不及時脫身,等西夏人包圍過來,注定會全軍覆滅。

實戰檢驗出種諤的軍事天才,進攻時機變百出,撤退同樣是一門藝術。面對一向不講信義、狡猾兇殘的西夏人,種諤玩了個小花招。

他派人向西夏挑戰,三天後決一死戰。

西夏方面立即就全面動員了起來,集結兵力,保持警惕,鬼知道狐狸一樣狡猾的種諤會不會突然偷襲。熬過三天之後,他們沖出營門,到了約定地點。結果左等人不到,右等還沒來,派人去催才發現宋軍的營地早就空了。

種諤在發出挑戰書後第一時間就跑了……回到國內,他給宋神宗帶來了最好的消息。五路大軍中只有他這一路攻城略地帶回來實力,比如說蘭州、米脂兩城,義合、吳堡、塞門、浮圖等寨。至於銀州、夏州、鹽州等地,鄜延軍雖然攻下來了,可是兵力有限,沒法保住。

這些只是收獲的一部分,他帶回來的更重要的東西是宋朝的信心。請問,五路西征真的是失敗了嗎?這要看怎樣來定義。

如果說以靈州論成敗,那麽宋朝的確是輸了;如果以戰爭本身為定論,宋朝無論如何都占據了上風。

永樂城之殤與黨項人近百年的恩怨,宋朝在戰爭方面打出了幾個階段。最開始是大炮轟蚊子,以宋太宗趙光義時的充沛軍力,抓不住像泥鰍一樣滑溜的李繼遷。

這是機動性不足。

後來在野戰時期李元昊打遍東亞無敵手,宋朝盡管出現了範仲淹、韓琦、張亢、狄青等大批名將也處於下風,勉強維持邊境不倒而已。

這是野戰能力太差。

李諒祚在宋朝面前占不到半點便宜,野戰沒機會,攻城時被射得跟刺猬似的往回跑。只是可惜,宋朝那時國力下降,沒有遠征的資本。

宋神宗這次五路伐西夏,不管在傳統的史書裏是怎樣評價的,比如他慘敗了,損失兵力、民夫總和近20萬了,拋開這些看戰績,宋軍的戰鬥力,尤其是野戰能力全面壓倒了西夏人。五路之中,除了王中正之外,宋軍除了沒能攻下靈州,其余所有戰績一律全勝!

即使是靈州之役,宋軍的失敗也不是西夏人造成的。第一當然是高衙內的腦子秀逗了,一個人玩死了帝國的夢想;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宋軍其實是敗給了天氣。

偏偏選在西北苦寒時節出兵,除非摧枯拉朽毫無阻礙擊破西夏全部防線,不然就得面臨塞外的大風雪。不過這也怪不了宋神宗,誰讓西夏國偏在這個時候內訌呢?

看過戰績再看得失。

這是個相對的問題,不是說宋朝有了損失就代表了失敗,要看看西夏人同時期怎樣了。雙方的軍隊損失基本是相差無幾的,不同之處在於西夏人是宋朝人殺的,而宋朝人是天氣、黃河水殺的。拋開這些之後,由於戰爭是在西夏境內展開的,所有惡果都由西夏方獨自承受。

史書記載:戰爭過後西夏“虜中匹帛五十余千,其余老弱轉涉,牛羊墮壞,所失蓋不可勝數”。翻譯成白話文,就是物價飛騰,經濟崩潰,民眾流離失所,西夏立國之本的牲畜一片一片地死。

客觀地講,元豐西征是西夏軍事、國力走向衰弱的轉折點。

這就是主動進攻的好處,哪怕戰爭本身打了個灰頭土臉,仍然可以重創對手,讓敵人元氣大傷。這些戰報隨著戰爭結束一份份地呈交給宋神宗,讓他敏感、有自傷傾向的心靈開始逐漸復蘇。他的心靈有了一些難得的厚度。

這是屬於他自己的第一個戰役。之前的熙寧開邊、交趾之戰都有王安石坐鎮,勝負之間有一位不世出的超級智者掌控,他所需要的就是觀摩與學習。這時不同了,獨自驅使這樣一個龐大的帝國去征戰,勝負的結果不止是對國家有影響,最直接的體現在於對他個人心靈的影響。

勝了,會驕嗎?敗了,會餒嗎?一個成年男人心靈的厚度,是由一個個親身經歷的事情來達成的。理性回歸,宋神宗看到了宋朝軍隊質的變化,信心和欲望漸漸地又回來了。就像為了印證這些一樣,兩個多月以後,西北戰場接連傳來了好消息。

宋元豐五年(公元1082年)三月,鄜延軍經過短暫休整之後再次出擊,種諤派出大將曲珍率兩萬步騎出東川攻擊宥州。宥州的西夏守將反應很快,他派出3萬人迎戰。以逸待勞,人多勢眾。看著很保險,只是就像慣例一樣,他們又被種諤忽悠了。

他們在東川等,計算路程鄜延軍應該出現了,可是偏偏不見人影。正想組織人力再調查,在他們背後突然間沖出來大隊人馬。鄜延軍出現了,出其不意,野戰變成了偷襲,勝負還有懸念嗎?那一天連西夏的宥州主將都當場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