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扒開黃河(第3/5頁)

曲珍沒有停留,進一步攻擊葭蘆寨。葭蘆寨只是一個建在荒山上的戰鬥堡壘罷了,沒什麽油水,可就是這裏,改變了宋神宗的心靈走向,甚至扭曲了宋朝的歷史。

這座寨子很不起眼,可要看建在哪座荒山上。橫山(今陜西橫山東南之橫山),這是黨項人的立國之本,像一座天然的長城一樣阻峙在宋夏兩國之間。

對宋朝來說,拿下橫山的制高點,就像遼國掌握了燕雲十六州一樣,從此居高臨下、一馬平川,隨時可以進入西夏腹地。而拿下葭蘆寨之後,制高點到手了。

這讓種諤空前興奮,他和他的父親兩輩經營邊關,一個詳盡、龐大的戰略計劃早就生成了,這時終於可以實施了。他親自進京,面見皇帝,說出長久以來的願望。

——“橫山延袤千裏,出產戰馬,易於耕種,有鹽鐵之利,百姓驍勇善戰。奪得橫山,再沿銀、宥、夏、鹽、會、蘭等州一線修建城寨,築壘推進,一步步穩紮穩打,圍逼靈州與興慶府,逼使西夏就範。”

這是與之前五路西征截然不同的計劃,從戰略思想上來說,是和當年範仲淹的思路一脈相承的。雖然見效慢,可每一步都沒有風險。西夏的國土面積並不大,以這時宋朝空前壯大的國力,對西夏壓倒性的軍事實力,絕對可以把黨項人的生存空間擠幹擠盡。

最優越的一點,是根本就不用和對方的主力軍團野戰對決,只要發揮宋軍最傳統的守城優勢,就足以讓西夏眼睜睜地被蠶食,卻沒有半點辦法。

如果要說缺點的話,就是見效慢、花費大。這要築多少個城池,蓋多少個寨子,何日才能見到黨項人俯首稱臣?

可剛剛掙脫了失敗情緒的宋神宗不這樣想,他又一次看見了希望。

種諤,你真是帶來驚喜的人,你真是我心中的喜悅!為了讓喜悅升級,他迅速派出了兩個特派員,跟種諤回西北,實地考察操作難度。

種諤像一團春風,從西北吹向京城,當再吹回西北時,他覺得春天離他越來越遠了。他的心裏變得忐忑,不安的感覺往上升,這兩位特派員太奇怪了,讓他看不懂,尤其是其中姓徐的那位。 

兩個特派員,一個是太監叫李舜舉,另一個叫徐禧,官銜是給事中。李舜舉就算了,他只是宋神宗的貼心人。一起在皇宮裏生活嘛,無可避免的,敏感的神宗皇帝覺得太監值得信任。

而這位徐禧就正相反,他本來離得神宗無比的遠。

徐禧是個沒文憑的人,能混進公務員隊伍,完全是托了改革的福。這位仁兄從小志向高遠,不屑於讀書,當他的同齡人都在鉆研科考時,他走遍大江南北、邊塞絕域,積累了一腦子新奇古怪的想法。這些想法讓宋神宗大為傾倒。

神宗說:“朕閱人多矣,未見如卿者。”單從這句話來看,徐禧比王安石都厲害了。

這時派徐禧上前線,正好發揮他的特長。忘了說,這位徐先生雖然沒當過一天兵,可超級喜歡軍事。當年他遊走天下時,最愛幹的事就是蹲在一個個危險地段,腦子裏急速旋轉,想著怎樣殺人。

種諤的不安感就來自於這些,徐禧走走停停,不按照種諤當初提出的計劃來考察,很明顯他的腦子裏有了別的想法。三個月之後,種諤的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徐禧完全破壞了他之前的構思。

為什麽要沿銀、宥、夏、鹽、會、蘭等州一線修建城寨呢?這是一片多麽巨大的土地,和新修一座長城有什麽區別?何況建好了也只是第一步,要逐步向西夏腹地挺進,宋朝的國力會被這些土寨子抽空的!

並且人壽有限,得由幾代人才能完成,很可能神宗皇帝本人都見不到覆滅西夏的那一天。

他提出了一個新想法,攻其全面不如一點,在廣闊的兩國邊境上找到最敏感的那一點,全力以赴蓋出一座堅城,在那裏設重兵把守,它可以成為進攻西夏的橋頭堡。在現在奪取橫山制高點的前提下,起到的作用要比種諤之前的泛攻強得多。

根據他的考察,最佳的築城點就在銀、宥、夏三州的交界點永樂川(今陜西米脂西北)。

方案出爐之後,徐禧第一時間向種諤微笑,將軍以為如何?

種諤的臉都綠了,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打出來的大好局面,反而成全了這個軍事發燒友!他冷冷地回答,特派員先生,您了解永樂川嗎?

什麽意思?徐禧的臉比他冷得還快。大凡高傲的人都敏感,尤其是在急於證明自己的時候。

種諤心裏郁悶得簡直要爆炸,這還用問嗎?這樣淺顯的問題還需要討論嗎?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選的那個築城點沒有水源。想與西夏對抗,這個城得築多大,裏邊光士兵就要駐紮多少,你讓他們喝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