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11頁)

何孝鈺立刻感受到了謝培東談到崔中石的這份沉痛,同時想起了方孟敖在談到崔中石時的那份沉痛。崔中石這個名字今天是第二次在震撼何孝鈺的心靈。

一種神聖的使命感在她心中油然升起:“謝叔叔,我也能這樣做。任何時候我都會保護好方孟敖,保護好組織。”

謝培東望向她的目光中有欣慰、有鼓勵,同時透著嚴肅:“還要保護好你自己!上級有明確指示,要保護方孟敖,也要保護你。今後他要完成的任務,必須由你配合了……你們兩個人都要堅持到最後,堅持到勝利。這很難,有些難處組織上可能都無法替你分擔,只能靠你自己在心裏默默承受,你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何孝鈺忽然覺得這個原來一直有著距離的同學的爸爸、後來才知道是黨內負責同志的謝叔叔跟自己的心這樣近——他比任何人都難,才會這樣理解崔中石和自己的難!

“我能承受,謝叔叔。”何孝鈺真誠地望著謝培東。

謝培東再望她時也有了知音之感:“你馬上還要去見梁教授,把方孟敖回答學聯的那些話,包括你剛才轉述方孟敖的最後那段話都如實轉述給他。”

“牽涉到崔中石同志的話也能告訴梁教授?”何孝鈺太想知道梁經綸在組織中的真實身份了,可她不能問,只能以這種方式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除了你代表組織跟方孟敖接頭的真實身份和所談的內容,其他的話都應該如實轉告梁教授。”謝培東完全是肯定的態度,“對學聯,對梁經綸教授,你的原則態度是:真話不全說,假話全不說。”

風吹得竹林上空已滿是黑雲,大雨隨時將至,何孝鈺卻感到眼前一片光明照耀,心中磊落。她哪裏知道,謝培東此時就是以這種原則態度在對待她。他不能說出梁經綸是鐵血救國會成員的真話,除此也沒有對她說一句假話。這樣,梁經綸就不可能從何孝鈺身上察覺我黨對他的懷疑,同時也就不會察覺何孝鈺是中共黨員的身份。

“雨要下來了。孝鈺,謝叔叔也有需要你幫助的地方,我們談談木蘭吧。”謝培東這時又變回了一個父親,一個長輩。

何孝鈺剛才眼前的那片光明蒙上了謝叔叔目光中的憂慮。

方邸二樓行長辦公室。

風在這裏也已經穿過陽台、穿過開著的落地窗,直撲人面。

正說著話的徐鐵英站起來,過去關窗。

“不用關。”一直冷對徐鐵英的方步亭,這時雖風吹發亂,依然篤定,語氣平靜,“關也關不住八面來風。徐局長接著說吧。除了崔中石,我北平分行還有誰是共產黨?”

徐鐵英只好收了手,依然讓窗開著,坐回來,陪著方步亭吹風:“我沒有說北平分行誰是共產黨,但能肯定,共產黨一定還會在北平分行冒出來,他們要崔中石的賬!”

這回方步亭像是有些認可了,點了下頭,目光掃向墻邊的賬櫃,還有依然擺放在辦公桌上的一些賬冊:“徐局長是不是想說民調會的人要由你來審,央行的賬也要搬到警察局去由你保管,由你來查?”

“誤會了。”徐鐵英立刻辯白,“我再不懂規矩也知道任何部門都不能把央行的賬拿走。”

方步亭:“那就是擔心共產黨會從我這裏把賬拿走!”

徐鐵英:“不得不防。我來北平以前不知道,到北平以後之所以二十四小時派人守著崔中石的家和他本人,就是這個原因。央行的賬就是黨國的賬,黨部派我來,我在北平一天,就有責任不讓共產黨拿走一頁賬目!”

方步亭:“那徐局長就不必擔心了,崔中石的賬謝襄理都清點了,一頁不缺。”

方步亭的聲音總是不大不小,風吹得便聽著吃力,徐鐵英只好又雙臂交叉趴到桌上靠近他:“問一句話,方行長請不要多心。您這間辦公室,這些賬,都有誰能進來,有誰能看到?”

方步亭:“我,還有謝襄理,偶爾孟韋也能進來。我們三個人你擔心哪一個會把賬拿給共產黨?”

後院竹林中,謝培東眼中有些淒然:“孝鈺,其實你也明白,木蘭說的都是借口。她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現在擔負的任務也不允許常跟她在一起。別人或許認為我有私心,不願讓自己的女兒參加學運,怕她會出危險……可現實情況是黨在北平的組織正面臨著嚴峻考驗,接下來的鬥爭會更加復雜激烈。以我在黨內擔負的責任,這個時候木蘭的一舉一動都可能給組織造成嚴重後果。這就是我不能放她出去的真正原因,你應該能夠理解。”

何孝鈺:“我理解,謝叔叔。可這個原因也不能跟木蘭說啊。您現在關著她,我也不幫她,她會認為我們是有意在阻止她追求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