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11頁)

說到這裏,她腦子裏突然浮出的是學生們在民調會抗議的場景,是謝木蘭在人群中在背後緊緊貼抱著梁經綸的景象:“……她會恨你,也不會原諒我……”

謝培東手一揮:“那就讓她恨我好了。不只是她,包括絕大多數追求進步的學生,黨組織都有清醒的認識,也有明確的指示,肯定他們的進步熱情,不鼓勵他們的盲目沖動。他們不像你,不可能成為組織發展的對象。”

何孝鈺真是心緒紛紜:“那我怎麽去回答她?”

謝培東:“你不用回答她,我來回答。”

雨點終於下來了。

謝培東立刻站起,何孝鈺跟著站起來。

謝培東大步走出竹林:“小李!”

方步亭那個司機坐在前院大門檐下正跟守門的說話,聞聲轉頭,看見了雨點中的謝襄理和何小姐,叫了一聲“哎喲!”抄起備好的雨傘,飛跑了過來,趕緊撐開遮在謝培東和何孝鈺頭上,將二人接到了大門檐下。

謝培東:“開車,送何小姐回家。”

“好嘞!”那李司機應道。

謝培東:“大雨天,開慢些,注意安全。”

“您放心。”

李司機的雨傘護著何孝鈺走出了大門。

謝培東站在那裏目送。

暴雨擊打著傘頂已經到了停在門外的車邊。

後座門拉開的那一刹那,何孝鈺回頭一瞥。

她看見依然站在大門內擺手的謝培東,又看到他背後已在雨中的洋樓,不知為何,驀然一陣心酸。

謝培東向她揮手,示意她趕快上車。

何孝鈺不敢再看,轉頭進了車門。

後座門關了,雨幕中的傘飄到了前座駕駛門。

暴雨中的車像一只小船,慢慢向胡同口倒去,轉眼不見了。

謝培東依然站在大門內的檐下。

“襄理,行長叫您。”

謝培東這才回頭,是蔡媽舉著傘站在背後。

“行長,你叫我?”謝培東進辦公室的門時,又跺了跺濕鞋,接著便感到了窗外撲面吹來的風,雨聲震耳,發現窗門依然開著。

徐鐵英已經帶笑站起來了。

方步亭依然坐著:“是徐局長有事叫你一起來商量。”

謝培東只匆忙向徐鐵英點了下頭便快步向窗前走去,沉著臉盯了一眼方步亭,說道:“剛拔的火罐,怎麽還吹風?”

飛快地關了窗門,雨聲立時小了。

徐鐵英見這時的方步亭坐在那裏受著責備反倒像一個犯了過錯的孩子,等謝培東轉過身時對他更加客氣了:“不怪你們行長,是我大意了,謝襄理請坐。”

謝培東在規矩上絲毫不亂,過去攙著方步亭的手臂:“行長,你坐到自己椅子上去。”

方步亭又乖乖地讓他攙著,坐回到自己的專椅上去了。

謝培東站到方步亭剛坐的那把椅子邊,這才轉對徐鐵英:“徐局長請坐。”

徐鐵英點著頭,還是等著謝培東一同坐下了。

“我說?”徐鐵英又望了一眼方步亭,得到默許,轉對謝培東,“謝襄理也知道,事情已經很急了。我剛才跟你們行長取得了高度一致的認同,不能讓孟敖再被任何人利用。民調會的案子必須由我來審,北平分行的賬必須由你來查,辦幾個人,清出一些贓款向南京做個交代,讓美國人趕緊恢復援助。關鍵是口徑必須統一。”

說到這裏徐鐵英先停了下來,又望了一眼方步亭。

方步亭望向謝培東。

謝培東知道下面的話至關重要,點了下頭,對徐鐵英:“我在聽,徐局長請說就是。”

徐鐵英:“整個案子的實情是,崔中石被民調會馬漢山那些貪員和空軍侯俊堂那些敗類買通了,瞞著北平分行,通過黑市交易走私倒賣美援物資,貪汙非法利潤。方行長察覺後及時通報了我,我抓捕了崔中石,卻被馬漢山帶著他軍統的舊部劫到西山殺人滅口了。所幸崔中石掌管的賬目被及時繳獲,經謝襄理清查,貪款是三百二十萬美元!”

“三百二十萬?”謝培東望著徐鐵英,又望向方步亭,“這個數字怎麽得出來的?且不說賬難做,落實到人向誰追繳現金?”

方步亭:“不要急,先聽徐局長說完。”

“曾可達要追繳的可是一千萬!”徐鐵英說到這裏顯得十分氣憤,“一千美元買一條命都算貴的了,一千萬美元是多少條人命?他不查,倒叫孟敖查,少說也有一萬個人在等著跟孟敖拼命!為了爭寵,借刀殺人,我們兩敗俱傷,他們坐享功成!不用共產黨來打,就曾可達這些人也會把黨國滅了!”

說到這裏,黑沉沉的窗外扯下一道長長的閃電,接著從天邊傳來一連串雷聲。雨下得更大了。

雨幕連天,雨聲撼地。

西北郊稽查大隊軍營大坪上,二十個稽查大隊的飛行員都光著上身卻穿著軍褲皮靴,兩米一個,排成一排站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