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6/9頁)

祖菲卡點了點頭說:“你吃的羊肉……是我們養的。”

過了一會兒,我告訴祖菲卡:“艾倫給她的父母寫了信,但是後來又撕了。”艾倫補充說:“祖菲卡能理解。我沒法給他解釋多賽特是怎麽回事,也沒法給多賽特解釋他是怎麽回事。”

大個子科契人頭領說:“你來寫信吧,米-萊爾。”

“我會的……明天就寫。”

提到明天,大家不禁一陣難過,我們圍著毯子默默無語地坐了一會,每個人都帶著一種陌生感看著其他人。蜜拉打破了沉默說道:“你怎麽跟她的父母講?”

“我應該怎麽對他們講?”我問大家。令我吃驚的是,拉查說話了。

“告訴他們,”祖菲卡的妻子說道,“我們現在要往奧克蘇斯河去,到了冬天回到傑赫勒姆。我們居住在這兩條河之間。”

“但是在你的信裏不要提到奧克蘇斯河,”艾倫提醒我,“他們在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地方會發瘋的。正確的名字是阿姆河……離傑赫勒姆有一千英裏……我們每年都會在兩地之間往返。”

“那就是兩千英裏?”

“每年都走一趟。”

“你騎駱駝嗎?”我問道。

這句話引得大家一陣大笑,艾倫解釋說:“只有小孩子才坐在駱駝身上。剩下的人……我們步行。”她指著祖菲卡說,“他當然有一匹馬,但是他必須騎著它來來回回照看牲口。”

“你不怕走路嗎?”我問道。

艾倫指著她藏在黑色襯衫下的雙腿。“它們已經變得非常強壯。”她向我保證說。

“你的族人到傑赫勒姆的旅程已經持續多久了?”我問道,艾倫又問祖菲卡。

“沒人記得。”他回答說。

“傑赫勒姆的確切地點在哪裏?”我問道。

“越過邊界,到了印度那邊還要走很遠。”這就是祖菲卡的回答,我立刻爆發出一陣大笑。

大個子科契人疑惑地看著我,我解釋說:“在美國大使館開的一次會議上我們試圖猜測她現在在哪裏。”我指著艾倫說,艾倫用英語說:“我打賭你們肯定幹過這種事。”她立刻把這件可樂的事翻譯成普什圖語,人群也大笑起來。

“有一名重要的官員說——”我模仿著理查德森抽著煙鬥的那種自鳴得意的語氣,“‘一個美國姑娘在不被人發覺的情況下進入印度,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祖菲卡笑了起來。“這些英國人!每年我們有一百萬人來來去去,沒人知道我們要去哪兒,也沒人知道我們吃什麽過活。”

艾倫接著說:“我們是流浪者,專門捉弄那些可悲的國家。”

“你們現在要去哪裏?”我問道。

“穆薩達瑞爾,道拉特・德……然後二十五天之後,到達喀布爾。巴米揚,卡比爾……”然後他又說了一個名字,一下子激發起我的想象,因為我從孩提時代開始就一直知道這個地方:大夏城,亞細亞中部最偉大的名字。

“大夏城!”我說,有那麽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探訪大夏的樣子,但是我的白日夢被艾倫打斷了。接下來,我第一次見證了她那神秘莫測的行事方式。因為方才為了那封信的緣故,我們之間曾經惡言相向,我以為她會記恨我,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不知為何,艾倫平靜地說道:“我們直接去喀布爾。”祖菲卡點點頭,要麽從他的態度中,要麽就是從艾倫的只言片語中,我突然得到一種印象,認為他們說不定歡迎我加入去往喀布爾的旅途。我把身子向前探去詳細詢問,而蜜拉的樣子,好像她早就知道我對這個有史以來最難以分辨的邀請會作出什麽樣的反應。

“你們直接去喀布爾?”我重復道。沒人說話。

然後祖菲卡靜靜地說:“你太年輕了。他們會派士兵去取走那輛破吉普車的。”

我轉過頭去跟史迪格裏茨醫生商量,之前我一直不願意理他,他希望再次贏得我的好感,用英語回答:“他說得對,米勒先生。你應該去看看那些山口。我留下照看吉普車吧。”

艾倫反駁道:“你也必須跟我們一起來,醫生。我們在商隊裏用得著你。”

祖菲卡向後靠著,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然後問拉查:“我們在卡比爾用得著這樣一個醫生嗎?”拉查仔細地把德國人打量了一番,然後點點頭。於是祖菲卡提醒我們:“我們要過好幾個禮拜才能到卡比爾。你願意跟我們一起嗎?”

史迪格裏茨舔了舔嘴唇,用微弱的聲音回答道:“願意。”

這時祖菲卡不再跟女人們談話了。“你們兩個,”他命令弗蘭基們,“你們有多少錢能跟我們共用?”我有兩百美元,阿富汗和史迪格裏茨身上的錢則少得多,但是他說:“美國人欠我錢。今年秋天往回走經過坎大哈的時候……”祖菲卡伸出手去抓住了醫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