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2/9頁)

捕鯨人看出艾伯納可能是位牧師,就問他是否樂意以客人的身份主持祈禱儀式。傳教士聽了大感高興,他看著詹德思船長,仿佛在說:“總算有一位了解上帝的船長了。”但是詹德思絕不允許艾伯納太過得意,趁著捕鯨人下去招呼水手們上來的時候,詹德思吸著氣,用蛇吐信子一般的聲調對艾伯納潑涼水:“他開的可能是海上最粗鄙的一艘船。說不定他腦子裏正盤算著誰也想不到的壞主意呢。問問他在火奴魯魯都幹了些什麽?這幫捕鯨人一旦從海上回到波士頓,全都要找個會說話的牧師給他們洗清身上的重重罪惡。”

不管怎麽說,還是有一群壞脾氣的壯漢和長官聚到一起舉行了祈禱儀式。無論他們犯下了什麽樣的罪行,艾伯納一律嚴加指責,他用的是下面這段話:“《利未記》第25章第41節:‘一同出去歸回本家。’那麽,他們一旦回來,他的良心也跟著回家了嗎?”艾伯納的語言熱情洋溢,在詹德思船長的冷嘲熱諷之下更顯犀利。他細細講述了一個離開我主、離開自己的世俗家庭有整整四年的男人,講述了這期間在他身上發生的變化,發生在家人身上的變故,可那人卻無從知曉,還講述了必須采取哪些措施才能挽救那些不幸,對那些可喜的變化則又該如何加以利用。艾伯納將這幫捕鯨人憋在心裏卻說不出來的感覺娓娓道來,他們驚喜萬分地聆聽著。在祈禱儀式快結束時,有三個男人問艾伯納可否與他們一同禱告。整個儀式結束後,船長說:“這真是一次充滿力量的布道,年輕人。我應該送你一件我們船上的象征物,以示感謝。”艾伯納沒想到的是,船長送給“西提思”號一根樹幹,上面長滿了肥美的綠色香蕉。

“這些香蕉會成熟的,可以吃好多天呢。”他說道,“病人喜歡吃這個。”

“這是什麽東西?”艾伯納問道。

“這是香蕉,孩子,對便秘有好處。你們最好能喜歡上它,因為它是夏威夷島上主要的食物。”捕鯨人向艾伯納演示了如何剝開香蕉皮,咬了一大口,然後把剩下的遞給艾伯納,“一旦習慣了這個味道,你們會發現它們其實美味極了。”但艾伯納覺得,香蕉皮上那種刺激性的氣味很不舒服,捕鯨人看了大聲道:“你們最好能喜歡這東西,孩子,因為從現在開始,就得吃這個了。”

“你到過夏威夷嗎?”艾伯納問道。

“我到過火奴魯魯嗎?”捕鯨人嚷了起來,接著他想起布道儀式剛剛才結束,於是漫不經心地說,“我們在夏威夷南邊捉了一打鯨魚呢。”

12月18日,禮拜二。詹德思船長一一復制了那位同行能拿得出來的所有麥哲倫海峽的海圖,並將它們與他自己的做了一番比較,發現任何兩張海圖中,麥哲倫海峽裏沒有任何一座小島的位置是相同的,甚至連接近的也沒有。“西提思”號就這樣起錨,向火地島返航,但這一次的目標是毗鄰南美洲的火地島北部。當年麥哲倫發現的那條可怕的海峽正在那裏不懷好意地等待著他們呢。

12月21日早晨,島上的海角已經進入人們的視線,詹德思船長對科林斯先生說:“好好欣賞吧。咱們不會再走這裏了。”他懷著固執的決心,毅然闖進了那條曾降伏了很多船只的狹窄水道。

在進入海峽的最初幾天裏,傳教士們感到很愉快。他們像鐵軌似的排成一排,先盯著南美洲大陸,然後又望著火地島。當時正是初夏,大家還看到過一回赤身裸體的當地人。夜裏,艾伯納看見了點點火光。雖然火光頗為微弱,但還是很有意思。當年,麥哲倫首次在這裏上岸時,正是這些火光使得這座巨大的島嶼被命名為火地島。

“西提思”號乘著東風,有時候一天能行駛三十英裏,但通常還是磨磨蹭蹭的,一天只能走二十英裏左右。第一段西行的路程結束後,雙桅船轉向南方,沿著火地島的海岸線行駛。這時候,白天開始變得令人昏昏欲睡,而夜幕幾乎不再降臨。傳教士們有時候在甲板上睡覺,這樣一覺醒來就能觀賞到奇特的夜景。不利的風向常常出現,每到這時,“西提思”號就會靠岸,讓狩獵小分隊登陸尋找食物。因此,在聖誕節期間,大家的盤子裏盛著鴨子,而心裏則不禁思量:在灰蒙蒙的南緯地區而不是在潔白的新英格蘭過聖誕節是多麽怪異啊。現在已經沒有人暈船了,但是有一位乘客開始極其痛恨麥哲倫海峽。

那就是傑露莎・黑爾。雖然她身上兩種主要的病症都已消失,然而另一種又出現了。每當丈夫讓她吃香蕉的時候,傑露莎都會感到一股強烈的嘔吐感。

“我不喜歡這種油脂的氣味。”她抗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