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4/4頁)

“那天晚上我有種清晰的預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符合基督教教義,我不應該對你父親視而不見。那天我甚至有種沖動,想去看看他有沒有安全到家,可我並沒那麽做。早晨散步時,我在你父親家門口停下,想跟他問聲好,結果他不在家裏。我趕緊跑到墓地,一路盼著看見他倒在路上,但就像我說的那樣,他死在墳地裏了。

“黑爾先生,我就不遮遮掩掩的了。你肯定也清楚,你父親去世時是一個人,關於這件事,拉海納有不少難聽的閑話。可我深知,而且跟我一樣的人都知道,你為了讓他老人家晚年過得好些做了多少努力。老人家很固執,總是拒絕別人的好意。我本人就受過他的冷言冷語,所以最清楚不過。請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這城裏,只有糊塗蟲才會說你的壞話。”

正如上文所說,黑爾家四個孩子的家裏都彌漫著實實在在的悲傷。孩子們還記得父親是如何關懷他們,愛著他們,教導他們,在他們發燒的時候給他們換毛巾。他為他們犧牲了自己的生活,教導他們成為有用之才。他們回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他發怒的樣子。嚴格的父親把他們關在那小小的、四周圍著高墻的院子裏。他們還記得當伊利法萊特牧師將他們從父親手中帶走時,父親那深深的悲嘆。從那天開始,黑爾家的四個孩子便想方設法回報父親的愛,但他卻從來不肯接受。彌加娶了有夏威夷血統的姑娘,父親便同他脫離了關系。大衛執意不肯成為牧師,也遭到了父親的責罵。露西嫁給了小休利特,父親看不起她,雖然休利特是純正的白人,可同父異母的卻是混血兒。最小的女兒艾瑟嫁進了惠普爾家,成了牧師們公開取笑的對象,於是艾伯納便不再理睬她。四個孩子都傷心得無法自拔。

但他們終歸是新英格蘭人。火奴魯魯坊間紛紛譴責他們拋棄了自己又老又窮的傻爸爸,讓他一個人死在了遙遠的拉海納的一間破棚子裏。黑爾一家覺得自己必須公開露面。他們頂著各種閑言碎語,堂堂正正地出現,仿佛那些謠言並不存在。有些想看笑話的女人故意發出邀請,看他們到底敢不敢來,他們便欣然前往。他們強忍著人們的冷嘲熱諷,在火奴魯魯的社交圈子裏一如既往。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華人家仆們看在眼裏,心下更加疑惑不解了,於是鋪子裏又多了一種輿論:“李倫峰告訴我說,昨天晚上彌加・黑爾陪著休利特太太和惠普爾太太去參加聚會。你們誰能告訴我,誰能說說看,怎麽會有人讓可憐的老父親窮困潦倒,老無所依,還恬不知恥地到處丟人現眼,喝酒取樂?這周年忌日還沒過去哪。”

“你永遠弄不懂這些沒心沒肺的人。”華人紛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