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7頁)

“你們現在不就是這樣嗎?”卡特問,正如來到夏威夷的大多數訪客一樣,他對群島一無所知。

“實際上,我們還不能那樣做。”黑眉毛吉姆痛心疾首地說,“法官是華盛頓那邊指定的,就算我們有了民主黨人當總統,他們也總是給我們派來老棺材瓤子似的共和黨人。”

“那對你有什麽害處?”卡特自己也當過法官,他問道。

“我們這裏還處於封建社會。”麥克・拉費蒂說,但他又一次用錯了詞,因為卡特所代表的得克薩斯州是一個南方州,同樣也處於封建社會中。他回憶起年輕時代的快樂時光,反而覺得那時候的日子過得更好。麥克・拉費蒂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而國會議員則想道:“天啊,在美好的封建制度下,你們卻沒有墨西哥人來告訴體面人……”

“這麽說來,至關重要的一點,”麥克・拉費蒂總結道,“就是讓群島自己任命法官。在我們夏威夷這個社會裏,一切真正重要的事務都是由法官決定的。”

“那有什麽不好?”卡特問。

“議員先生!”黑眉毛麥克・拉費蒂喊道,邊說邊避開一輛卡車,“嗨!你這家夥!馬努艾洛!”他沖一個菲律賓人喊道,“下次你也許應該看著點路,哈?”那皮膚棕黑的小個子快活地喊了句什麽話回來,那天晚上他就可以跟種植園的哥們兒吹噓說:“今天下午我跟黑眉毛吉姆・麥克・拉費蒂說了句話。”種植園的莊稼漢們全都認識他。

“我要說的就是,”愛爾蘭人繼續說,“只要美國大陸來的法官們控制了大托拉斯和土地法律,有錢的本地共和黨人就很容易控制法官。這個,不是控制他們,因為我們的法官全都是相當誠實的人,從法律上來說是這樣的,但是有錢的共和黨人接近他們,法庭的決定常常是根據他們的利益來的。”卡特對夏威夷聽得越多,越覺得這裏不需要什麽變革。在得州,社會上也有點微妙的人情世故,有錢的民主黨人跟法官走得很近,立法者自有一套謀取利益的辦法。“坦率地說,”卡特想,“這地方哪點不好?”

因此議員先生對麥克・拉費蒂並不太滿意,他竟然還給他扣了一頂帽子,說他是自稱民主黨人的激進的北方人,而那天的高潮還在後面。黑眉毛吉姆的辦公室在旅館大街一座大樓的底層,旁邊就是肮臟的唐人街,日本人和菲律賓人的勞工們個個都膽敢來拜訪他,麥克・拉費蒂剛剛把汽車停下來,卡特就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些人怎麽全是細眼睛!”

“這座島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麥克・拉費蒂立刻接口道,“他們是你所見過的最出色的公民。我發現唯一的麻煩在於,那些可惡的華人大多數都是共和黨人。但我正在試圖改變這一點。”

“他們靠得住嗎?”卡特的恐懼絕不是假裝出來的。

“你最好見見他們。”麥克・拉費蒂大笑起來,“沒有人比我的合夥人更值得你見上一面了……”

卡特沒聽見這句話,他愕然發現麥克・拉費蒂,這位夏威夷民主黨領袖居然有一位日裔合夥人:麥克・拉費蒂和酒川公司。當黑眉毛吉姆一腳踢開大門時,議員先生看見這個日本人正在屋裏的大幅海報上參加競選:“參議員候選人酒川”。最後,麥克・拉費蒂在海報底下看見那位日本人,一個精瘦幹巴、留著小平頭、彬彬有禮、舉止文雅的日本人。酒川茂雄伸出手,用略帶波士頓腔的聲音說:“卡特議員,歡迎您到夏威夷來,我們深感榮幸。”

接下來的那一瞬間真是萬分煎熬,茂雄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因為議員先生以前從來沒有跟日本人面對面,根本沒有去握住茂雄伸過來的手。他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仿佛有個石油鉆井架正好掉下來砸中了他的腦袋似的,議員目瞪口呆地盯著面前這位可怕的、怪裏怪氣的男人。茂雄英俊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低下了頭。卡特總算接受了對方的迎接,他微微動了動右手,可此時卻發現茂雄已經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那位萬事不發愁的黑眉毛麥克・拉費蒂快活地說:“年輕的茂雄將成為我們的第一位民主黨參議員。他將贏得第十九選區終身職位。”

“祝你好運。”卡特結結巴巴地說,“我們需要民主黨人。”他從後門溜出辦公室,來到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東方面孔把他嚇得不輕,而他可不是一個動不動就害怕的人。接著,卡特如釋重負地看見霍克斯沃斯・黑爾和惠普爾・詹德思的那輛黑色大轎車拐進旅館大街,於是跑到汽車前,好像裏面坐著的是他親兄弟似的。

“咱們馬上離開。”他張著大嘴,長出一口氣,手忙腳亂地鉆進汽車,坐在黑爾身邊,在那輛凱迪拉克轎車裏總算覺得安全了些。他朝著麥克・拉費蒂禮節性地揮揮手,喊道:“祝選舉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