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14頁)

馬擴又打聽起河東諸豪傑的情況。

“那個石橛子大哥與石子明大哥有些芥蒂,這番他聽說子明大哥在此,就托韋大哥帶信來說,他如來了,不免與子明大哥擡杠,二石相擊,難免一傷,不來也罷。還有平陽府的馮賽也有事不得來。今遭來此的有韋壽佺大哥、李臣二哥。他們都是河東豪傑中的佼佼者,手下各有七八千人馬。李二哥俺也是初見,聽他手下的一位弟兄說起,他原來姓王名誠,因父兄都遭縣官殺戮,他銜著不共戴天之仇,潛行山谷數載,一夕間混入縣衙,把贓官一門殺光了,然後改姓易名,亡命江湖。江湖上都知道有個善使雙刀的李臣,卻不知道這個‘雙刀李’就是為父兄報仇,殺官亡命的王誠。”

“李二哥受了這樣大的冤屈,張孝純在河東號稱清官,卻不替他昭雪洗刷?”

“張孝純怎肯管他的事情!何況他那時還沒有到太原來上任哩!李二哥不稀罕那個張孝純,倒是真心誠意地要與廉訪你結識結識。俺也聽說這李二哥在山谷中的幾年工夫,打熬氣力,鍛煉武藝,後來就拜了五台山的智和禪師為師,練出一身驚人本領,只是不肯留下來祝發為僧。他不但善使雙刀,十八件武器,件件都能,樣樣都精,見起陣來,長槍短刀,運用如風,河東諸豪傑中,就數他的武藝第一。韋壽佺大哥甘拜下風,智和禪師也說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話,還說他留得有用之身,闖蕩江湖,結交豪傑,不做和尚也罷,省得在禪門中把他拘得火星直冒,壞了清規。這遭韋大哥把他帶來了,與他說張關羽大哥是河北人傑,馬廉訪是抗遼英雄,這番你來河北,一定要與他們兩位結識,以廣眼界。俺銜命下山時,李二哥親口與俺說了此話,叫俺務必說與廉訪聽。”

“這李二哥自然要結識的。七爹說起了韋壽佺大哥,”馬擴欣然道,“俺也久聞其名,如雷貫耳。記得當初去遼、金二邦,也聽到耶律克定、銀術可提到他。耶律克定說到雁北義軍時,提起韋大哥,就連聲說不可擋、不可擋,似有談虎色變之味。後來又聽說粘罕在雲中,特派人厚幣卑詞,要與‘韋義士修好’,吃韋大哥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大義凜然,端的是條好漢。如今張孝純也想結識他,幾次三番派兒子張浹上門來廝纏,定要俺引他上雁門山去見韋大哥。其實俺與韋大哥也只在張大哥處見過一面,匆忙間未曾細談,後來他來舍間,俺又不在家。只看他氣宇軒昂,行事不凡,心裏兀自敬重他,不料倒如此擡舉俺。”

“那張孝純又怎生知道韋大哥與廉訪相稔?”劉七爹忽然停下腳步,心直口快地問,“他們官府中人耳目甚長,他山寨中有些事,自己人還不知道,倒被他們先掏摸得一清二楚,不可不防他們一著。”

“這個俺也問過張浹,他說是趙詡與他說的。前年俺為朝廷收編趙詡之事,奔走於童貫、王安中、張孝純諸人的幕府間,他們多知道俺與義軍有故。”

“少讓他們知道這些也罷!可知是趙詡那廝多的嘴。俺倒怕他把廉訪與義軍結交的底細和盤托出,說與童貫、劉鞈聽了,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不利於廉訪。廉訪可要留心點兒。”劉七爹又一次警告馬擴。馬擴感覺到他的警告分量很重,可是劉七爹又跳到韋壽佺身上去了。

“這位韋壽佺大哥身長不逾六尺,說起話來,恂恂諄諄,從來不動聲色。弓馬武藝,都非他之所長,但河東河北義軍中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當初張大哥與董龐兒——就是那個改姓易名、忘祖忘本的趙詡等人在易州淶水縣聚兵時,韋大哥也聚眾在蔚州、靈丘一帶舉義反遼。金軍進入雲中後,韋大哥率眾轉入雁北,與金軍接戰多次,因此遼人、金人均聞其名。當時河北、河東這兩支義軍桴鼓相應,敵寇喪膽。後來韋大哥特來冀南,專誠與張大哥相見,共結金蘭之義。兩人同年同月生,卻是韋大哥長了十多天。此時董龐兒還不曾歸宋朝收編,也列入兄弟之盟,序齒第三。如今韋、張二兄的聲名日盛,兩河義軍,仰之如山鬥,其余的千峰萬壑都俯拜於其下,何等榮赫!比較起來,董龐兒那廝卻成為一堆土墩墩了。要脊梁骨挺得筆直、不肯忘本的人才配做他們的兄弟哩!請看兩河多少豪傑,奔走於韋、張的麾下,矢忠矢信,刀鋸斧鑿,羅列眼前,也無所畏懼,那董龐兒哪裏配得上!”

劉七爹說得氣憤,又是一拳捶在頭上。看來這顆腦袋早已經過千錘百煉,否則這一拳下去,不發生“腦震蕩”,才是怪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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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已近午夜,山間僻路彎彎曲曲,千轉百折,即使有劉七爹這樣一位熟悉途徑的向導,有時也要走冤枉路。總算大方向還沒錯,走上歧路不久又轉了出來。此時劉七爹又要得意幾句,說自己老眼無花,記性不錯,腦袋瓜子還能頂用。不過當他誤入歧途的時候,倒不曾進行“自我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