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贖屍生意(第2/4頁)

當夜楚瀚便悄悄潛出廠獄,去找李東陽的妻子,告知逃獄之策。李夫人早為丈夫身陷廠獄、釋放無期而憂急不已,整日以淚洗面,此時聽了楚瀚出的主意,自是感激不盡,立即取出重金作為報酬。楚瀚原本不肯收,但心想若不收錢,人家恐怕不信自己會好好辦事,便將錢收下了,回去分作三份,自己與王吉、何美一人一份。王吉和何美沒想到李家這麽有錢,笑得眼都花了,開開心心地收下了銀子。

三日之後,李東陽假作腹痛,在牢中翻滾哀號,接著便翻起白眼,口吐白沫,僵死在地,其他囚犯只道他患了什麽惡疾,都不敢靠近。

何美來到牢門外,叱罵道:“鬼叫什麽?作死嗎?”過了一陣,見他不動了,便打開牢門進去,探探他的呼吸,說道:“死了。”喚了楚瀚進來,兩人將李東陽擡了出去,放在屋角,用草席蓋著,又讓王吉叫家人送口薄木棺材來。

不多時棺材送來了,王吉讓家中杵作“收殮死屍”,之後便將棺材擡了出去,扔棄在亂葬崗上。楚瀚事先早與李家家人聯系好,李家已暗中派了人在當晚前來“收屍”,撬開棺材,將躺在棺材中的李東陽悄悄背回家去。事情一切順利,李東陽逃出生天,隔日便帶著家人暗中逃離京城,遠走高飛了。

自此而始,楚瀚便與王吉、何美著手幹起偷運“死屍”出獄的勾當。何美擅長文書,事情幹完後便負責繕寫文案,寫明哪個犯人在何日何時因何病症死去,好讓事情呈報在案,有档可查。大多的病人都只寫上“瘐死”兩字,楚瀚不識得“瘐”字,向何美詢問。何美解釋道:“在獄中受不了折磨寒冷饑餓,或是害病而死,都可以稱為瘐死。”

楚瀚這才恍然,心想:“這廠獄肮臟擁擠,一時酷熱,一時嚴寒,飲食又差,就算不遭受酷刑,囚犯便要不瘐死也難。”

他們每月放走三五個“瘐死”的罪犯,盡量不引人注意,收到的銀子三人均分,一方面做了好事,一方面也賺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廠獄在不知不覺中空曠了起來,氣味不再那麽難聞,其他獄卒也都松了口氣。獄中死人本是常事,夏季瘟疫一來,一下子死一大群也是家常便飯,因此其他獄卒全沒想到其中夾雜了不少假死的囚犯,而楚瀚等三人竟借此大飽私囊。

如此半年過去,又到了春天,聽說東廠提督劉昶被人告了禦狀,流放邊疆充軍去了。新任提督還未定下,先來了個代理提督,不是別人,正是大太監梁芳。

梁芳經營設計多時,終於扳倒了劉昶,賺到了個代理東廠提督,一朝得勢,趾高氣揚,上任當日便來廠獄巡視,清點犯人。楚瀚眼見冤家上門,老早躲在廚下避不露面。

梁芳多年來斂財有道,早已調查好犯人的身家財產,能夠狠狠敲詐一筆的,便派人去犯人家中索取“清白費”,說明白點就是“贖身費”,直壓榨到人家錢財散盡,才不情不願地將半死不活的犯人放將出去。原本楚瀚等幹的“贖屍”勾當還是出自好心,隨家屬財力狀況自行出價,收費不高,最多十兩銀子,而且收人之錢,忠人之事,幾日後一定將“屍體”運出,因此受惠家屬對楚瀚等的行事都頗為滿意,保持緘默。如今梁芳窮兇極惡地不斷索錢,拿了錢後又不放人,家屬都不禁惱怒,許多便來走楚瀚的後門,要求“贖屍”而不“贖人”。

楚瀚等的生意因而大為興隆,獄中“瘐死”的犯人陡然增多。梁芳漸漸感到不對頭,怎的家中最肥、最可勒索的犯人,竟然一個個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心中起疑,便派了親信宦官來東廠調查,命令獄卒將囚犯名冊、死亡紀錄都呈上來檢閱,又下令每當獄中有犯人瘐死,便得立即稟告他,不可延誤。

楚瀚警覺到梁芳已然起疑,他若發現許多瘐死犯人的文案都是由何美所寫,事情遲早會查到他們頭上來,心生警戒,便不敢再偷放犯人出去。王吉和何美卻不肯收手,希望能借機狠撈一筆。楚瀚苦勸他們不聽,便心生去意。他此時雖尚未練成蟬翼神功,但飛技已極為驚人,在此又不是囚犯,若要離開廠獄,自是隨時可以走人。

不多久,獄卒間便有耳語,說獄卒中有內鬼跟頭子作對,爭搶生意。這時王吉和何美也怕了,開始收手,卻已來不及了;所有受到懷疑的獄卒都被牢牢監視住,無法逃脫,幾個倒黴的已被下獄拷問逼供。

風聲愈來愈緊時,楚瀚確曾想過要一逃了之,憑他的本事,原本不必留下來做什麽獄卒,一旦離開京城,何處不能容身?但他卻忍住了沒走,心知自己一走,王吉和何美兩個必然逃不過一劫。王吉心地善良,除了有些貪財之外,心地倒是好的;何美則是個重義氣的好朋友,自己能從囚犯變成獄卒,全靠他妙筆一揮,仗義相助。這兩人在京城都是有家有業的,不似自己孤身一人,沒有牽累。自己若是丟下他們遠走高飛,這兩家都非落個家破人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