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刀房驚魂

楚瀚恍惚之中,聽得身邊有不少人在嘰嘰喳喳地說話。其中一人聲音粗厚洪亮,但聽他怒喝道:“看什麽看!排好了隊!一個個來,你們懂規矩不懂?不聽話的,待會兒一刀砍歪了,我可不管!”

楚瀚努力睜開眼,但見面前人頭攢動,一間小屋中滿滿地擠了十多個男童,有的七八歲,有的十來歲,個個臉色蒼白,雙目發直,其中有兩個眼睜睜地望著自己。他一低頭,見到自己被綁在一張木板床上,全身動彈不得。那兩個男童瞪大眼睛望著自己,臉上露出好奇之色,但更多的是驚恐擔憂。楚瀚甩了甩頭,勉力清醒過來,開口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那兩個男童互相望望,都不回答。但聽不遠處那粗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在這廠子中,我韋來虎便是老大!你們這些領人來的通通給我出去!我今日要給二十個人動刀,你們擠在這兒,待會誰家子弟凈身不成,我可不管!”

楚瀚聽見“動刀”和“凈身”等字眼,猛然一驚,頓時醒悟自己竟然被送入了凈身房!原來梁芳這老狐狸竟險惡至此,打算幹脆閹了自己,將我變成和他一樣的太監,入宮辦事,好借此控制我!自己答應為他效勞一年,說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可沒想到他竟狠到將我送入凈身房,準備讓我做一輩子的太監!

楚瀚這一驚非同小可,全身冷汗直冒,奮力掙紮,但那麻繩綁得死緊,不管他如何掙紮,都無法移動半分。他感到肚腹極餓,全身無力,卻不知自己和一眾男童已被禁閉在這密不通風的小屋中三四日,為的是讓他們清理腸胃,免得動刀後糞便失禁弄臟了傷口,引起發炎致命。

楚瀚掙紮不開,只能空流冷汗。此時乃是春末夏初,天氣不冷不熱,正是下刀的最好時機。他眼見那名叫韋來虎的刀子匠關上了門,走到屋子當中,此人歪眼斜嘴,面貌十分醜陋可憎。他手中拿著一叠紙張,仔細檢閱了,卻是每個男童呈上的“文書”,即凈身合同。之後他便呼喝男童排成一行,喚第一個男童進入凈身間。

楚瀚從紙窗的破洞中,見到韋來虎命那男童脫去全身衣服,躺在搭在炕面的一塊門板上。韋來虎用布蒙上男童的眼睛,又用麻繩將他的手腳腰股都綁得結實,接著給男童的下身塗滿藥油,瞟了那文書一眼,說道:“叫什麽來著……嗯,張小狗,你可是自願凈身的?”那男童顫聲答道:“是。”韋來虎又道:“你若反悔,現在還來得及!”男童囁嚅道:“我不反悔。”韋來虎道:“你絕子絕孫,與老子毫無幹系,是不是?”男童再顫聲道:“是……”

韋來虎滿意地點點頭,喂男童喝下一大口臭大麻水,令那男童神智昏沉,持起一把半彎的閹割刀,下手割去,但聽男童登時高聲慘叫,聲震屋瓦。韋來虎不耐煩地道:“別動!愈動血流愈多。剛才那刀是取丸;下一刀是去勢。這刀最最緊要,一定得割幹凈。你千萬別動!”說著又是一刀,又是一聲慘叫,慘叫後便是痛哭哀號。接著便見韋來虎取過一根麥杆,插在傷口中央,又粗手粗腳地抓過一只豬苦膽,敷上傷口。他俯身將割下的事物從瓦盆中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盛有石灰的升中,跟那男童的文書收在一起,叫道:“完了!下一個!”

便有一個韋來虎的助手上前來,喂男童喝完那碗臭大麻水,攙扶男童在屋中緩緩行走,不讓坐下,免得血氣阻塞,就此喪命,或留下後患。

楚瀚只看得全身寒毛倒豎,眼望著男童們一個個乖乖地進去挨刀,一個個慘叫痛哭,心中恐懼驚惶,無以復加,心想自己真是錯上加錯,竟跟老狐狸梁芳討價還價,如今陷此絕境,可真是萬劫不復了。

眼見十九個男童都挨了刀,只剩下楚瀚一個。韋來虎持著血淋淋的凈刀走上前來,說道:“囚犯也來凈身,倒是少見。我卻不知今時今日還有宮刑的?喂,小子,你全身已綁好,我也就不費事替你解開了,就躺在這兒挨刀吧!”

楚瀚驚慌已極,大聲叫道:“慢來,慢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要錢,要我替你偷什麽寶物,我都幹!”

韋來虎更不去理會,皺眉道:“死到臨頭還大聲嚷嚷,未免太遲了些。”隨手將手中一塊棉布按在楚瀚的口鼻之上,楚瀚只聞到一股刺鼻的辛味,知道那是強烈的迷藥,腦中一昏,就此不省人事。

過了不知多久,楚瀚醒來時,只覺下半身麻木,毫無感覺,伸手去摸,卻只摸到一層層厚厚的紗布。他猛然想起己身遭遇,忍不住萬念俱灰,痛哭失聲,心想:“我以往只道左膝是身上最緊要之處,哪裏想得到身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可以失去!”

他哭了一陣,側過頭,見到房中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從窗外灑入,想是夜半時分。凈房中的其他孩童少年都躺在板床上,昏睡未醒。他掙紮著想坐起身,手腳上的綁縛雖已解開,但仍感到頭昏眼花,想是迷藥的藥效還未去,又倒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