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藏匿幼主(第3/5頁)

楚瀚和沈蓮在旁看著,不禁對望一眼,哀然無言。他們年紀雖小,卻已看多了宮中的悲歡離合,殘酷爭鬥。他們眼見吳後被廢後處境悲涼,淒慘絕望,心中都為她感到難受。

吳廢後住在西內,離安樂堂不遠,此後便常常帶著丫環沈蓮走過金鰲玉蝀橋,到水井曲道來探望嬰兒,每回都抱著嬰兒不肯放手,顯然對這孩子發自內心疼愛。

楚瀚看在眼中,不禁想道:“這孩子貴為皇帝長子,原該受封太子,正居東宮,享受無上尊榮寵愛才是,然而卻不得不藏在陰暗的倉庫夾壁之中,躲躲掩掩,生怕被人發現,寧不可悲!”轉念又想:“他雖沒有名位尊榮,卻受到親生母親、吳皇後和許許多多宮女宦官的盡心疼愛,又何嘗不是福氣?更何況大夥兒疼愛他,不是因為他是皇子,也不是因為伺候好他能得到皇帝的誇贊賞賜,而只是單純的因為他是個應當受人疼愛的嬰兒,這可是更加難得的了。”

後來楚瀚找著機會,向肚中頗有墨水的小麥子請問,才知道“泓”字形容水淵深無底,而自己名字中的“瀚”字則形容水廣大無邊。他甚覺驚喜,感到泓兒這名字極好,與自己的名字“瀚”字似乎隱隱相配,對泓兒益發疼愛關懷,此後生活的重心便全放在這嬰兒身上。

幾個月過去了,照顧嬰兒的宮女宦官和紀娘娘、吳廢後等都極為謹慎小心,不曾走漏半點風聲。楚瀚探知萬貴妃那兒再無動靜,才漸漸放下心來。

他心中記掛著那夜來搜尋泓兒的蒙面錦衣衛,生怕他再次來下殺手,便去錦衣衛中打探,但卻沒有人知道那蒙面人是誰,叫什麽名字,從何而來。楚瀚大覺古怪:“錦衣衛號稱皇帝親軍,編制嚴謹,怎麽可能憑空冒出一個人來?”

他一時探查不出結果,而那蒙面人又再也未曾出現,只好暫且將此事放在一邊。

這夜正是元宵夜,梁芳和其他大太監結伴出宮飲酒作樂去了,當夜輪到張敏看護泓兒,楚瀚獨自在宮中悶得慌,便決定出去走走。他換上便服,帶著小影子潛出宮外,在街頭閑晃。這夜京城城門大開,金吾不禁,通宵達旦,讓小民盡興宴飲玩樂。街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燈籠,形狀爭奇鬥艷,處處歌舞升平,遊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到得戌時,東門外開始放起煙花,楚瀚嫌街上人擠,便施展飛技躍上一座寶塔,獨自抱膝坐在屋檐上觀看煙花。小影子不愛煙花的巨響和刺鼻的煙硝味兒,徑自溜下寶塔,跟別的野貓聚會去。

楚瀚叫了小影子幾次都沒回來,便索罷了。他擡頭望向滿天的火樹銀花,又望向地上洶湧的人潮,只見萬頭攢動,心中忽然感到一陣難言的寂寥孤獨。煙花結束後,人潮漸散,他心頭忽然想起另一個孤獨的人兒,不知如何竟極想見見她,便跟她坐著說幾句話也好。

他下了寶塔,信步來到榮家班大院的後門外,問一個守門的老婦道:“婆婆,請問紅倌在嗎?”老婦答道:“紅倌出戲去了。今兒元宵,他們唱完總要去喝上幾圈。請問小兄弟是哪位?”

楚瀚搖了搖頭,說道:“我改日再來便是。”徑自走開,來到榮家班大院後的小溪旁,望著天上點點繁星,耐心等候。一直到了醜時過後,才聽見紅倌才和班中其他戲子一道回來,一群人嬉笑打鬧,口齒不清,顯然都喝得醉醺醺的。

楚瀚已從窗口躍入紅倌房中,坐在她的梳妝台旁等候,見到她跌跌撞撞地上樓進屋,便輕聲喚道:“紅倌!”

紅倌就著月光見到他,微微一呆,認出他來,笑道:“原來是楚小公公,稀客,稀客!你怎麽來啦?”

楚瀚臉上一紅,說道:“我來看看你,這就走了。”紅倌一笑,拉住他道:“別走。你是來看我的,怎不坐坐再走?”楚瀚聞言道訕訕地留下了。

紅倌點起燈,徑自在梳妝台前坐下,見到台上放著一杯濃茶,猶自冒煙,知道是楚瀚為自己準備的,心中一暖,端起喝了,略略清醒了些。她對著鏡子開始卸妝,眼光瞄著鏡中的楚瀚,口中說道:“嬤嬤有沒有好好招呼你?餓嗎?”

楚瀚坐在床邊,睜著黑亮的眼睛凝望著紅倌,搖搖頭,說道:“我是自己闖進來的,沒讓人知道。”

紅倌問道:“今兒宮中放假,你獨自出來玩耍?”楚瀚道:“我想起你,出宮來看看你如何了。”

紅倌望著鏡子,拆下頭上束發,抹去臉上脂粉,眼睫下垂,低聲道:“還不是老樣子?”

楚瀚道:“我擔心你得緊。”紅倌撇嘴道:“擔心什麽?我唱戲可唱得開心了。”楚瀚嘆了口氣,他知道她近來愈來愈有名氣,日日受到那幫權貴子弟的包圍糾纏,不堪其擾。她心高氣傲,不屑周旋於那幫子弟之間,已得罪了不少人。當下低聲道:“我掛心你,因為聽宮中的公公們說,有好幾個大官和公公的子弟們都在詢問你的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