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難當頭時的奮勇登場

宣和末年,大宋的厄運突然降臨,北地烽煙驟起。李綱的命運恰好也在巨變前夕發生了改變。他守喪期滿,重新被任命,寂寞孤憤的生活就此戛然而止。

一個兵戈鏗鏘的大時代,卷起中原遍地悲歌。李綱被時勢所推動,既身不由己、又當仁不讓地登上了大宋抗金的壯闊舞台。宣和六年,他又添了一個兒子秀之。與此同時,他被任命為秀州知州,還未及到任,次年三月,又被任命為太常少卿,恢復了原官職,回到了久別的京城。

赴京途中,煙雨蒙蒙裏橫渡揚子江,李綱撫今追昔,百感交集——“江山雄偉冠天下,景物瑰奇繞目前。遠跡禹功須我輩,感時懷古一淒然!”

壯志不可磨滅,國勢如江河般狂奔難制。四十三歲的李綱,實際上大半生已過,他在今後還能有所施展嗎?

一個圓形線又回到了原點,可是一切都不同了。

沙縣生涯的散淡寧靜和守喪期間的沉思,使他更堅毅、更執著。這次復出有如蓄勢躍出。同時,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時勢也有意要造就一位千古英雄,一場大戲就等著他來導演了!

離開京都數年,李綱重進東水門,見汴京風物依舊,只不過上流社會的頹糜之風更熾。北方有強鄰窺伺於國門之外,大佬們卻依然在醉生夢死,在做著懸崖之舞——國之安危,於我何幹?

宋徽宗就是這全國性腐敗的頭子。有兩個故事,足以說明徽宗和他的宰執大臣們荒唐到何等地步。

一日,徽宗從內庫拿出一些金玉器皿,炫耀於諸近臣。他想試探大家對他享受奢華生活的態度,便說:“朕蓄此器多年,恐人多言,故未敢用。”

近臣們哪曉得徽宗的心思,連忙按習慣性思維,一片恭維:“陛下節儉,遠勝前代賢君,實為古今未有之聖明天子。”

這真是馬屁拍到了馬腳上!

徽宗臉色一下子黯然,不再說話。

蔡京在旁看得明白,不由一笑:“各位之論,固然高明,但我以為天生萬物,足資享用。天子富有四海,理應以天下奉天子一人。且陛下撫育萬民,恩被天下,今日天下太平,就應享太平之樂,區區珍玩有何不可用?所行既合天理,人言又何所懼?明理者,必不言。”這個馬屁才是拍準了穴位,不是劣等的小人吹捧之技可以比擬的。徽宗聽了,十分受用,對蔡京也就格外青睞,經常誇他:“得大臣之體統,有愛君之忠心!”

這就是古來的“王八瞅綠豆”原理,劣等領導的眼睛,就看著無恥的小人最順眼。

還有一個故事是,一日徽宗在禦花園裏的太清樓大擺夜宴,與群臣相樂。宋之歷代君主,對大臣都比較寬和。徽宗為了撇開君臣之禮,玩得盡興,便脫去龍袍,僅以繡花便袍在身。

開宴前,徽宗笑逐顏開,對群臣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古人白日樂不夠,還要秉燭夜遊,即是好例。今日夜宴,不談國是,只論風月。望諸公勿拘君臣之禮,不醉無歸,朕這裏佳釀多矣!”

座中有一人,恰是徽宗“君臣同樂”的好夥伴,“六賊”之一的李邦彥。

這個李邦彥是懷州(今河南沁陽)人,市井出身,自小慣於花言巧語,頭腦十分靈活,凡文藝技巧一學就會。吹彈歌舞、琴棋書畫、踢球唱曲,無所不能。當上了翰林學士之後,這個文藝天才被徽宗發現,視為知音,從此扶搖直上。

李邦彥生逢其時,志得意滿,常忍不住誇耀:“鄙人半生賞盡天下名花,飲盡天下名酒,踢盡天下好球,做盡天下大官,好不快活!”他在徽宗面前固寵有一個絕招,就是故意放開膽子講葷段子。民間的流氓文學,在古代是進不了官場的(不似今日),所以徽宗聽得眼睛炯炯發光,通宵不倦。後來一高興,幹脆把李邦彥提拔為宰相,以酬謝他講黃色笑話的啟蒙之勞。

宋時京城人對流氓地痞有一雅稱,叫做“浪子”,時人知道李邦彥當官的訣竅,便把他叫做“浪子宰相”。

這天宴會,李邦彥早已想好了討好徽宗的絕招,事先在生絹上畫出各色花紋,貼於全身各處。待酒至半酣,見徽宗已進入狀態,李邦彥就猛地脫去官服,渾身赤條條地,五肢畢現。他一面大跳宋代的“街舞”,一面大唱市井的流氓歌曲。座中諸臣,先是一驚,繼而大樂,宴會驟然進入一個高潮!

徽宗也開懷大笑,但繼而又覺得:這個李邦彥真他娘的太那個了!於是假作嗔怒,拿起一根黃楊木杖,去追打這個浪子宰相。

李邦彥知道皇帝不是真生氣,就繞著庭前桂樹奔跑躲避,徽宗拿著棍子跟在後面,且笑且罵地追。李邦彥身手敏捷,一竄就爬上了樹,俯身向下,朝著徽宗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