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難當頭時的奮勇登場(第3/8頁)

如何對付這幫盛氣淩人的使者,大臣們頗有爭議。其中蔡攸的弟弟蔡絛意見最為激烈,他主張殺了這幾個鳥人算了。諸宰執大臣都認為不可——這哪裏行,把金人惹火了,還說不定要出多大的亂子!正巧在這時候,地方小官李鄴上書,表示願意充當朝廷對金的議和使者。

這真是巧啊,想要什麽來什麽。徽宗正愁著議和使者的人選不好找,現在居然有敢於挺身犯難的,當即準奏,把李鄴從地方官提拔為京官,封了個“給事中”的官銜,正式下了議和使者的任命。

這個李鄴倒也不是狂妄之徒,他要攬這瓷器活兒,自然有他的金剛鉆兒——非常能說會道。此外,“國際潛規則”他也通曉,臨行前向朝廷提出:要攜帶黃金三萬兩,作為議和的潤滑油。道理固然可以服人,加上金錢的分量就更有說服力。

徽宗想想是有道理,但當前國庫空虛,一時搜羅不到這麽多金子。富甲天下的主兒,關鍵時刻卻拿不出錢來,中國的事情歷來如此!無奈之下,徽宗下詔,命人從宮中拿出祖傳的金甕兩個,熔成金字牌若幹,交給了李鄴去做活動經費。

李鄴志在必得,抱著千古留美名的勃勃雄心出發了。但是,大金滅宋的國策已堅如磐石,不可搖撼。金戈動地之際,語言還能起什麽作用?李鄴到得金廷,用足了他的優勢,口燦蓮花,滔滔不絕,卻都在大金的堅強意志前撞了墻。

——首都眼看都要保不住了,你一個文官在這兒廢什麽話?你帶來的金銀,我當然笑納。你的和平建議,請原封不動帶回給你的藝術家天子。

李鄴白跑了一趟,垂頭喪氣,回來復命時,大概想減輕自己的責任吧,在朝堂上盛贊大金軍容之壯,說是“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其勢如泰山,中國如累卵”。

此言一出,舉朝嘩然! 就算這說的都是事實,也不能這麽長他人的志氣啊。當即就有人給李鄴起了個外號,叫做“六如給事”。

議和不成,徽宗知道再沒有轉圜的余地了,立即就啟動了禪位的計劃。大宋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太子趙桓被任命為開封牧。

宋時的開封長官並不是個常設的職務,而是時有時無,因人而設。凡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一般都是親王,而且後來都做了皇上。以前的太宗、真宗,就都在開封府做過長官。因其身份特殊,等於明明白白就是皇儲,所以儀仗旗幟極為壯麗,出行時輝煌奪目。時人稱之為“好一條軟繡天街”。

現在太子領了這個銜,其意不言自明。

也就在同一天,大金遠征軍圍住了中山府,開始攻城。中山知府詹度率領軍民拼死抵抗,好歹保住了城池。

徽宗這邊,急得團團轉,小小的一個中山,能擋得住幾日,末日不是眼看就要到了麽?惶惶之中,他想起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早先曾對局勢有過相當明智的分析,便急召來問道:“王黼為相,不用卿的良策,以致金人兩路來犯,國家危若累卵。卿此刻可有挽救社稷之計?”

宇文虛中嘆息道:“國事頹唐,陛下惟有先下罪己詔,改弦易轍,革除弊政,以挽回人心。至於禦敵之事,臣不才,只能委之於將帥。”這宇文虛中是個相當有文才的人,詩名滿天下,在氣節上,起初也是可以的。可惜後來陰差陽錯,在朝廷南渡後被金人索要去,任了大金的官職,甚遭人鄙視,最終也沒得好死。

徽宗聽了他的建議,感覺這也算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國都要亡了,老臉也可以不要了,就命宇文虛中負責起草“罪己詔”。自古皇帝很少有自己批評自己的,有那麽一二個,不是國將亡,就是災害中死了成千上萬的老百姓,不批評一下自己,就無法向天下交代——是啊,全國乃至歷史上最英明的人,怎麽會把事情搞成了這樣?

徽宗肯這麽做,說明他也知道自己把禍闖大了,不做做自我批評,天地難容。

宇文虛中領命後,一夜沒睡,把一道罪己詔擬了出來。這詔書總算是說了真話,可謂字字泣血,悔恨不已,次日便頒行全國。這是徽宗頭一回坦言執政二十余年來的失誤,說得相當透徹:“自登基以來,言路閉塞,阿諛奉承之聲不絕;奸佞掌權,宵小得志,忠良之臣蒙冤受害。朝綱敗壞,世風日下;賦斂畸重,生民之財枯竭;戍役繁重,軍民不堪其擾。無益於國計民生之事甚多,奢靡之風漸成。國家資財被竊取一空,謀利者仍然搜刮不止。戍邊士卒衣食不保,冗官濫將坐享富貴。數年來災異不斷,實乃上天示警,而朕不思悔悟;天下百姓怨聲載道,而朕居深宮而不知。追思己過,悔之何及!”

詔書是宇文虛中起草的,他顯然是借此批判了徽宗的惡政。而徽宗呢,過去固然是昏到了家,現在倒也都認賬,承認是自己搞砸了,絕非聖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