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能跑皇帝你決不能跑(第4/6頁)

李綱心裏頓時冒火:整個國運系之一線,還跟我講這個!他怒氣沖沖地說:“千鈞一發之際,還要拘泥?你速去通報,不得延誤!”朱孝莊見李綱神情異常嚴峻,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便轉身去殿上稟報。李綱不等欽宗的旨意下來,就大步走到了殿上,向欽宗奏道:“臣聞京中軍民議論,有宰執大臣主張聖上出城避敵。如是,則國家危矣!道君皇帝將固守京師之大任托付於陛下,今敵未至,就將京師棄之如糟粕,日後以何顏面見上皇?又如何面對天下萬民?”

欽宗頓時啞然,渾如木偶。

白時中見自己的計劃被李綱攪了,氣急敗壞地問道:“都城可守乎?”

李綱駁斥道:“天下城池,可有一座抵得上京師之固?京城倘若不守,況乎平常州縣?宗廟、社稷、百官、萬民皆在此,若棄之不顧,還有何處可守?若能激勵將士、安撫民心,豈有不守之理?且事到如今,‘我能往,寇亦能往’,逃到何處才能逃得脫?”

正在爭論間,負責修繕城墻事務的內侍陳良弼從內殿出來,稟報說:“京師城樓修繕實在遲緩,至今完工者百不及一二。尤其城東樊家崗等處,壕淺溝窄,萬難防守。況且城中兵器甚少,萬歲爺若不早做巡幸計,恐禍將至矣!”

欽宗聽了,又是一陣心悸。他看了看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李綱,見李綱的神態鎮靜自若,忽然想到李綱也是一個頗知兵的,便說:“卿可與陳公公先去察看城防,朕等你回來,再做商議。”

李綱奉了旨,立刻前往城東實地察看。過了半晌,他滿頭大汗地回到延和殿。

欽宗心急,忙問:“如何?”

李綱本來對城防就有所了解,這次實地看過,更是胸有成竹:“臣方才所見,京師城墻高峻堅實,各處城樓雖尚未修好,但無關緊要。四周濠河既寬且深,唯有樊家崗一段河道,因乃皇家禁地,龍脈所在,往昔未允開挖,所以河道窄淺。然可用精兵強弩據守,可以無虞。”

李綱稟報完畢,神色凜然,看也不看神色尷尬的陳公公一眼。兩種意見,截然相反。城墻究竟牢固不牢固?此刻是守還是逃?關乎大宋的存亡,也關乎真龍天子的一條命。深宮裏長大的欽宗,哪裏經過這種陣勢,完全喪失了決斷能力,只是連連問諸位宰執:“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大臣們平日鬥雞走狗時,個個都是神采飛揚;而一旦面對軍國大事,則茫然不知所措,唯有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大宋的命運由原來的一馬平川被逼成了狹窄一線。如何能絕地求生?如何可逃過一劫?歷史就在這個關口,神奇地將李綱猛然推到了舞台中心。

見到高官們行屍走肉的樣子,一股原始的血性在李綱心內湧起,他跨步出列,奏道:“今日別無他途,唯有整軍備戰,激勵士卒,準備禦敵。此外,亦應召集都中百姓協力守城,待勤王軍至,合力殲敵。”

欽宗內心矛盾,下不了最後的決心,他想了想,問李綱:“依卿之意,是要堅守,然朝中大臣均不知兵,誰堪領軍之責?”

李綱答道:“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祿畜養大臣,為的是將用之於有事之日。白時中、李邦彥雖是文臣出身,素不知兵,但以大臣之尊,召集軍民禦敵,乃其職守!”

白時中一聽,倒抽一口冷氣:這豈不是要讓我去送死!他大怒,厲聲道:“李公整日大言禦敵,卻不曾親臨戰陣,豈非欺君罔上!又言京師可守,今事急矣,李綱可領兵出征麽?”

歷史有時是由私欲創造的,與所謂的人民群眾無關。此刻,白時中出於怕死而使出的激將法,竟然無意中挽救了大宋即將崩潰的命運——他替歷史選擇了一位最好的抗敵領袖。

李綱自少年起就負有報國之志,官場蹭蹬了十余年,等的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他哪裏是真心想催逼白時中這樣的草包去領導抗敵?朽木從來不可雕,李綱早就料定,此刻決無大臣敢慷慨赴國難,那麽,舍我其誰?舍我其誰!

他上前一步,向欽宗啟奏,聲震屋宇:“大臣畏縮,難道朝中再無他人?陛下倘不以小臣無能,責臣守城,臣當萬死不辭!然李綱微末小臣,威望不足以服眾將士。”有人願意出頭去扛帥旗,欽宗當然高興。官小不怕,可以當場任命麽!欽宗環顧左右,急問:“執政中可還有官缺?”

給事中趙野答道:“尚書右丞現缺。”

欽宗不加思索,立即任命:“李綱任右丞!”

按照宋朝官制,官服以官階不同而有不同的顏色,加官晉爵之際,還要賜給新的官服。但欽宗在慌亂之余,完全把這事給忘了,李綱連忙提醒:“臣尚穿綠袍,今責以守城大任,如何能服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