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與重創(第5/6頁)

時間還很充裕。在先鋒隊無法前進之後,有一段令人可怕的沉寂時間。湘勇雖早已在各處安好了炮,伏兵也做好了沖出的準備,江忠源卻還想盡量拖延下時間,希望能把後面的太平軍主力盡量引近一點,主力一旦聽到炮聲,說不定就會登岸,改變預定路線。先鋒隊已無法前進,而因大河灣阻擋,主力部隊也看不到先鋒隊的情況。

“主力已過了觀音杉!”偵察兵報告道。太平軍一到觀音杉,就再也退不回去了。不過,江忠源還慎重地等待了一會兒,見先鋒隊依然沒什麽動作,這才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舞動手中的紅旗。

一聲巨響,第一炮正中先鋒隊長的船。人倒,帆折,船沉。第二炮、第三炮,江中掀起了水柱,水已泛紅。太平軍毫無辦法,陷入了絕境。

“棄船登岸!”楊秀清冷靜地下了命令。人們從船上跳進水中,朝岸邊遊去,但在那裏遭到了步槍狙擊,很多將士命喪當場。敵人依然沒有露面。連理文和馮雲山同在一只船上,重傷的人無法遊水。

“幹脆坐在船上沖到岸邊去吧!”理文提議道。

“只有這麽幹了。”同船軍官同意了理文的意見。

當南王轎子在岸上落地時,前方樹林中突然發出一片呐喊聲。

敵人露面了。

“不行!”連理文向周圍看了看,船已擱淺了,往回走是不可能的。

“上東岸!上東岸!”遠處的喊聲傳進了理文的耳朵裏。是楊秀清。理文終於發現了戰場上的不協調,楊秀清的喊聲給了他啟發。四散逃奔的太平軍,有的遊向東岸,有的登上西岸。但卻只有西岸有炮聲、槍聲和呐喊聲,東岸寂靜異常,也許只有西岸有伏兵。

“是湘勇!人不多!”楊秀清不停地叫喊著,沉著,冷靜。

“那支軍隊確實很強,不過人數不會太多。”理文明白了。

湘勇在永安損失很大,短短時間內,江忠源不可能招募很多的人。

“不要害怕!”理文向周圍的將士們大聲喊道,“敵人不多,東岸都沒有人。炮彈大概也只是最初準備的那麽幾發,不會再開炮了!我們要沉著!”

敵人好像對落進圈套的獵物有點不知所措。

理文正在考慮自己該怎麽辦,突然,南王的轎子橫倒在他面前。他揭開轎簾喊了一聲:“南王!”轎裏沒有應聲,但傳出了呻吟。

“還活著!”將士們也清醒過來,幫助理文把轎子放正。

“抱出來!”理文用命令的語氣道。

“該怎麽辦呀?”

“把沖到岸上來的那塊大木板給我找來!把南王放到木板上,一定要到東岸去。我們保護著南王遊過去!”

東岸太平軍此時終於鎮靜下來,開始對西岸的湘勇還擊。

“對手和自己一樣艱辛。”這是常識,也是真理。

江忠源向和春送去了“飛函”(火急公文),要求他向蓑衣渡東岸出兵。

可是,和春並沒有派兵。

“指揮作戰的不是別人,是我!”面對飛函,和春一邊用鞭子敲桌子,一邊大聲喊道。向哪兒出兵,出不出兵,一切都要依他的意見來決定,他不能受別人指使。在和春看來,江忠源這個非正式軍官,正在多管閑事。

“我們的兵力有限,怎麽能把重兵調到那種地方去!”和春把鞭子扔到了墻腳。把兵力調到蓑衣渡東岸,若因此給予了太平軍沉重打擊,那功勞歸誰呢?作戰計劃的制訂者是誰?北京將怎樣判斷呢?和春在腦子裏飛快地衡量了這些利害關系,到底沒有派兵。

江忠源在蓑衣渡等了又等,仍不見桂林兵的影子。他的兵力很少,正考慮勉強分一些兵力到東岸去,太平軍已經出現了。楊秀清是天才的軍事家,一看伏兵進攻的情況,就明白了敵人的內情,所以他始終沉著冷靜,一登上東岸,立即指揮對西岸敵人的進攻。不過,太平軍在蓑衣渡的損失是很大的,可能是舉兵以來所遭受的最大損失。

連理文拼命地劃著水。四周不斷掀起一股股大大小小的水柱,看來敵人的射擊目標逐漸集中了,一股小水柱帶著尖利的響聲,在他的身邊騰起來。

“再鼓一把勁兒!”江岸就在眼前了。他擡起頭。飄揚的天王旗進入了他的眼簾,看來洪秀全也平安上岸了。他朝木板瞅了瞅,但他那個角度只看得到南王的腳。

晃動得太厲害,會不會影響南王的身體呀?理文擔心起來。

他的記憶到這裏就中斷了,他只記得右肩上一陣劇痛。

之後,就是夢,奇怪的夢。

他在空中飛。人怎麽能在空中飛呢?一定是什麽地方弄錯了。

對!不是在空中飛,是在江裏遊水。可空中和江中大不一樣呀!

星星閃爍。哪裏會有這樣怪的事呢?不是星星!那麽是什麽呢?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