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的東西之爭(第3/7頁)

楊秀清在侯謙芳調唆下,派人到韋昌輝那兒道:“希望借一下名妓紅鸞。”

韋昌輝頂了一句:“那把侯姬也借給我們用一用吧!”

這話激怒了東王。韋昌輝明白,楊秀清一旦發怒將會多麽可怕,東王府裏,士兵動員,並放出話來要襲擊北王府。韋昌輝心裏清楚,這絕不是一般的恫嚇。

“那家夥會發瘋的,太危險了!”韋昌輝咬牙強忍著。

北王府派出急使,送上紅鸞,東王府這才解除緊急狀態。

“紅鸞去了東王府,再也沒有回到北王府。”譚七道。

“事情肯定還不會完!”新妹道。她在聽譚七談話時,不覺攥緊了拳頭。

理文只想嘆氣,但他拼命忍住了。他心想:金田舉兵時的激情哪兒去了?忘了根本,天國只是幻夢一場啊!

爭奪女人,爭奪物品,絲綢供不應求。

“主要是人手不夠,晝夜開工,還是趕不上,需要更多的人。”

吳蔚堂對所有來定貨的人都是這麽說的。天王府、東王府、北王府和翼王府的定貨,吳蔚堂都只能給一半或七成。

“可以大批增加人手。”東王這麽一說,吳蔚堂立即給織營增加了大批人員。

“城衛對采購盤查太嚴!”

吳蔚堂向東王這麽一訴苦,楊秀清立即通知城衛:“凡持蓋有織營總制公章文書者,可自由出入城門。”

吳蔚堂原是清朝官商。官商的工作可以說就是籠絡人。他可以隨意擺布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吏,毫無免疫力和經驗的太平天國領導人更是由他任意操縱。吳蔚堂雖是一介商人,卻是個大大的野心家。若在平時,他的野心是當個大富豪,執企業界之牛耳,但現在機會來了,他的野心遠不止於此。擁護清朝制度的人感到太平軍占領南京是一種災難,吳蔚堂想把災難變為福祉。他認為這些家夥不會長久的。過去人們認為,凡軍隊都要殺人放火、奸淫掠奪,而太平天國的軍隊卻絲毫沒有這些惡習,在一般老百姓之間,早就流傳著他們是個近於奇跡的聖人君子集團,所以悄悄地對他們寄予著希望。但是,吳蔚堂當上織營總制後,看到了太平天國背後的陰暗面,或者說,他只看陰暗面。

最高領導人們競尚奢侈,像細菌般逐漸腐蝕了下級,王府裏負責籌辦物資的人,為從織營獲得更多綢緞,甚至向織營總制吳蔚堂行賄。物資籌辦工作做得好,相當於是負責人立了功,就可以得到提拔。工作好不好,跟其他王府一比較就可以明白,所以不僅是上層,連下級之間的競爭也十分激烈。這是一種充滿物質欲望的競爭,摻雜著陰謀詭計。這一切,吳蔚堂一清二楚。太平天國自身腐敗,且為清軍所包圍,所以吳蔚堂認為,這個政權壽命不會長久。

當一個政權即將崩潰,若有人能加速它的崩潰,那就立了大功。吳蔚堂暗懷野心,想在打倒太平天國上立下功勛。他從楊秀清那兒獲得了可以自由用人的權限。只要他在文書上蓋上總制大印,其他機關就再也不能插手幹涉。

太平天國的原則是男女平等,這看似對婦女有利,但有時其實對婦女反而更苛刻,例如,女人必須和男人一起勞動。貴族婦女不習慣勞動,從事體力活兒簡直要她們的命。

“讓你們家的女子到織營勞動吧,這樣就可以不必挑土、挖溝了。”吳蔚堂去了南京第一流的名門家中這樣勸說,對那些家族而言,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要想讓織營的人員錄用放寬一些,得向東王府意思意思啊。”吳蔚堂點到為止。而事實上,大批金錢就這麽落入了吳蔚堂的私囊。

“我這完全是助人啊。這是在走獨木橋,我們彼此都要暫時忍耐。”吳蔚堂放低嗓門兒、意味深長地閉著一只眼睛道。等到太平天國垮台,他就可以說,他是冒著生命危險庇護了清廷的人。通過他的關系而被錄用為織營職員、免除強制勞動的人,都跟清政府關系匪淺。

“你發了大財啦,也分點給我們窮光蛋吧。”

一天,有個人來找吳蔚堂,突然這麽跟他說。

“啊,張先生!”吳蔚堂吃驚地睜大雙眼。

這人名叫張繼賡。他為抵抗太平軍,曾指揮過團練。太平軍占領南京後,他偷偷逃離了南京,現在又偷偷溜了回來。像他這樣的人,一旦被太平天國發現,定會被處死。他是南京頭面人物,吳蔚堂當然熟悉。他出身書香門第,好虛榮,愛修飾,喜歡與江湖人士交往。現在卻是織營工人打扮,穿一身邋遢的衣服。這當然是有意為之。

“怎麽樣?你要告密嗎?”張繼賡道。

“說哪裏話!我可是在等著張先生回來。”

“真的?”

“當然是真的。現在最需要像張先生這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