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狂的韋昌輝(第2/7頁)

“我也看見過地獄啊!”那個女官道。

她是武昌人。太平軍占領武昌時,曾把城裏的妙齡姑娘集中起來,從中挑選美女。姑娘們給自己臉上抹上鍋煙灰,但入口處放著臉盆。她當時看到這情況,感到“一切都完了”。她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也以此為傲,但當她站在洗臉盆前時,她開始詛咒自己的美貌。她被迫離開父母,從武昌被帶到南京。她所謂的地獄,就是當年面對洗臉盆時的情景。

“你多大了?”西玲問這可愛的女官。她曾聽說過女官的身世,但不知道她的年齡。

“當時十六歲。”女官道。自在武昌被選中後,她感到自己已不再屬於自己了,所以也就把自己的年齡永遠停留在當時的年歲上。

“如果沒有那樣的事,今天翼王也就不至於這麽辛苦了。”西玲道。

現在翼王石達開正為武昌的防守而艱苦戰鬥。

清軍紀律松弛,在附近燒殺掠奪,失了民心。但太平軍也並非完全獲得了武昌的民心,他們沒有燒殺掠奪,但選美女、拉壯丁已在武昌百姓心中結了疙瘩。尤其是選美女,百姓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素來提倡軍紀嚴明、宗教信仰和無私奉公的太平軍,怎麽會做出把女孩從父兄身邊奪走這種事?若能完全贏得民心,武昌的戰鬥或許會打得輕松些。

西玲凝視著眼前的女官。

“你叫什麽名字?”西玲問。

“余彩容。”

“你看到的地獄,跟我看到的低於,簡直無法比。我們這些見過地獄的女人,想要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遇到任何事都要打起精神。”

“也許吧。”

交談期間時,一位軍官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我有緊急事情要報告,請看這個。”軍官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將一張準許直接謁見天王的符拿給傳達官看。

“你可以進去。”傳達官準許。

那軍官小跑著進了裏面。

“他很慌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傳達官問站在一旁的傳令官的隨從。

“去看北王受鞭刑的東王軍隊,在朝房裏統統被殺了。太殘忍了!”隨從皺眉道。

“統統被殺?”

“嗯,現在還在殺!”

“進朝房的人都不能帶武器吧?”

“不錯,都手無寸鐵。是一開始就策劃好了的。我一直覺得奇怪,北王竟願受懲罰,這太不可想象了。”

西玲待在只隔著一張簾子的休息室裏,隨從的話清楚地傳進她耳朵。

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難受,余彩容面色蒼白,紅唇更顯得鮮艷。

“果然如此!”西玲自言自語,她感到一陣暈眩。也許是上了年紀,猛地起身時就容易頭暈眼花,但現在的暈眩,不知是由於身體不適,還是由於聽了隨從的話。

“您怎麽了?”余彩容擔心地問西玲。

“沒什麽,有點兒不舒服。女人到了這年紀,經常這樣。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西玲坐到帶靠背的椅上。她的內心無法平靜,休息了一刻鐘,她又起身走動。

“不要緊嗎?”余彩容沖著西玲背後問道。

“謝謝你的關心。沒什麽。”西玲答話時,一個傳令軍官在走廊上跟她擦身而過。

她走到院子裏。一陣涼風吹來。西玲深深吸了一口氣。不一會兒,身著黃袍的天王出現在對面走廊上。相距不遠,天王的表情都看得十分清楚。

西玲把吸進的一口氣暫時憋住,沒有吐出來。

天王在笑!

天王確實在笑,笑得十分開心。

難道是天王和北王合謀搞了這次斬盡殺絕的陰謀,以消滅東王的軍隊?西玲心頭湧起一團疑雲。西玲極力警告自己不能產生這樣的懷疑。可是,天王剛剛在笑,即使他沒有同北王合謀,肯定也為這結果感到高興。當北王要求懲罰時,天王很可能已覺察到北王是什麽意圖!

天王拐過走廊,消失了。一個男人跟在天王後面道:“是呀,除了親人,誰也不可信啊!不管怎麽說,總還是親人嘛。你總算是明白了……”這些話清晰地傳進了西玲的耳朵。

石達開接到天王的密詔,急忙從魯家港登了船。東王專橫跋扈,翼王當然很不高興,但要是率軍隊去天京不太妥當。翼王二十六歲,遇事沉著冷靜,但畢竟是個理想主義者,對於很多事都抱著幾分幻想。

“畢竟是同甘共苦的夥伴,好好談談,應當能理解。”石達開這麽想,所以他只帶了少數部下。這樣做,一方面是想盡量避免同室操戈互相殘殺,另一方面是武昌前線正在打仗,要是抽出大量部隊東去,這種異常的行動一旦被發覺,是相當危險的。

石達開在順長江而下的船中,反復告訴自己,絕不能和自己人打仗,去天京只是為了商談。

先行出發的幕僚張遂謀傳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