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後到天後(第5/6頁)

在扶植外戚並晉位天後之後,武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著手培植自己的政治勢力了。

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可是,武後卻面臨一個難題。

因為如今的宰相劉仁軌、戴至德、李敬玄、郝處俊等,都是高宗一手提拔的,武後既不可能把他們拉下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自己人弄上去;而拉攏中下級官員又意義不大,且遠水救不了近火。既然如此,那武後該怎麽辦?

富有政治智慧的武後當然有她的辦法——既然不能從宰相那裏奪權,那就從他們那裏分權!

如何分權?

建立私人內閣。

如何建立私人內閣?

參照太宗皇帝當年開弘文館的做法——延攬學士。

隨後的日子,武後便以編撰著作為名,親自選拔了劉祎之、元萬頃、範履冰、苗神客、周思茂、韓楚賓等一批才華出眾的學士,特許他們進入禁中,開始大張旗鼓地編撰《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列女傳》等,洋洋灑灑一千余卷,署名都是“大聖天後親撰”。表面上,武後率領這幫學士著書立說,好像無關朝政,可實際上,武後卻暗中把“朝廷奏議及百司表疏”悄悄拿到了學士們的案頭,“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資治通鑒》卷二〇二)。

由於普通朝臣上朝都是從南門入宮,而武後這個私人內閣的成員都被特準從北門直接進入禁中,所以時人都稱之為“北門學士”。這些北門學士就這樣成了武後的心腹和智囊團,從此平步青雲、官運亨通。

然而,盡管他們都是武後一手栽培的,可對於武後的跋扈和專權,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買賬。比如劉祎之,十幾年後官至宰相,可他卻不甘心充當武後篡唐的鷹犬,曾要求武後還政於李唐,“以安天下之心”,因而觸怒武後,終遭殺身之禍。

其他的北門學士,由於參與武後的私密太多,結局也都頗為不堪。大約在武周革命前夕,他們都被武後假酷吏之手一一誅殺,落了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

上元二年(公元675年),隨著高宗身體的日漸衰弱,更隨著武後在政治上的日益強勢,一個異常敏感而微妙的問題,就突出地擺在了李唐朝廷的面前。

那就是——萬一重病纏身的高宗駕鶴西去,大唐帝國的最高權力將落入誰的手中?是天後武媚,還是太子李弘?

此時的李弘已經二十四歲,早已成年,而且是法定的皇位繼承人。在正常情況下,高宗一旦賓天,當然應該由他入繼大統。這本來是毫無疑問的。可它之所以變成一個問題,是因為武後早把李弘當成了政治上的對手。

原因很簡單,一旦李弘登基為帝,武後就要從天後變成太後,雖說她仍然可以用太後身份對李弘施加影響,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現在她作為高宗的妻子,還可以堂而皇之地幫患病的夫皇料理政務,但是高宗一旦退位為太上皇,武後唯一的職責就是悉心照料老病交侵的丈夫了。到時候如果過多地對新君指手畫腳,肯定會遭到大臣們的非議和反對。而且,讓武後一直深感憂慮的是,李弘雖然是她的親生兒子,但在政治上從來和她不是一條心。到時候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掌控李弘,武後根本沒有把握。

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在高宗的特意安排下,如今的宰相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反武派,而且基本上都兼任東宮屬官,所以他們的政治立場和政治利益都是與太子保持高度一致的。如果李弘即位,他們勢必會更加緊密地團結在新君周圍,形成一個實力強大的政治集團。到那時,只要他們認為武後的存在對他們和新君構成威脅,那就隨時有可能把武後從帝國的權力舞台上驅逐出去。屆時,不要說武後已經不可能控制李弘或繼續幹預朝政,就算武後僅僅想保住後半生的榮華富貴,興許都不可得。即便生性仁孝的李弘會對她手下留情,可那幾個一向反對婦人幹政的宰相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簡言之,一旦李弘登基,武後的未來絕對不會美妙!

這對於一生都在為權力奮鬥,並且已經非常接近最高權力的武後來說,當然是無法接受的。她絕不可能心甘情願退出帝國的政治舞台,更不可能放棄目前擁有的一切!

不僅不會放棄,她甚至早已不再滿足。從九年前參與泰山封禪的那一天起,一種既模糊又清晰、既隱約又強烈的夢想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並且逐漸支配著她的全部生命和所有行動。這個夢想就是——有朝一日從幕後走到台前,成為這個帝國名副其實的最高主宰者!

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她會不惜一切代價。

誰成為她的阻礙,她就把誰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