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很堅挺,現實很疲軟(第2/3頁)

話音未落,田悅便作出一副悲慟欲絕之狀,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將士們大驚失色,慌忙沖上去把他抱住。

節度使這番話,真可謂慷慨激昂,感人肺腑!軍民們大受感動,當場紛紛表態:“大人是出於正義而舉兵,並非為了一己之私。勝敗乃兵家常事,我等累世受田氏厚恩,怎麽忍心聽到這些話!願為大人拼死一戰,若不能勝,再與大人共死不遲!”

田悅淚流滿面,激動地說:“諸位不因落敗而把我拋棄,田悅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忘記各位兄弟的深恩厚意!”

這張悲情牌打得實在漂亮,以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感動得眼淚嘩嘩的。

田悅趕緊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然後揮刀斷發,與諸位將領結成了生死兄弟。緊接著,田悅又打開府庫,把積藏多年的一百余萬錢全都拿了出來,分給了所有將士。

經過這一番感情和金錢的雙重洗禮,將士們無不精神抖擻、勇氣倍增,一個個都發誓要和節度使同生死,要與魏州城共存亡!

在淚彈加銀彈的攻擊下,田悅成功地俘獲了所有將士的心。於是魏博“眾心始定”,“軍勢復振”。(《資治通鑒》卷二二七)

數日後,馬燧等部將魏州團團圍困,並日夜猛攻,但是叛軍的反抗意志卻比他預料的強大得多,所以始終未能攻克。

建中三年正月中旬,朝廷軍在戰場上又取得了一連串勝利。

首先,魏博將領李再春以博州(今山東聊城市)歸降,田悅堂兄田昂以洺州(今河北永年縣東南)歸降;接著,朱滔、張孝忠在束鹿(今河北辛集市)擊敗李惟嶽,繼而攻克深州(今河北深州市)。正月下旬,成德將領康日知又以趙州(今河北趙縣)歸降。到了閏正月下旬,成德驍將王武俊又發動兵變,斬殺了李惟嶽,然後砍下他的人頭向官軍投降。

李惟嶽的首級傳至長安,德宗和百官大為振奮。

二月初,成德將領楊政義又以定州(今河北定州市)歸降。

至此,黃河以北大致平定,只剩下田悅困守魏州孤城;而黃河以南的官軍則猛攻濮州(今山東鄄城縣)的李納。李納勢窮力蹙,基本上也是敗局已定。

面對如此大好局面,德宗朝廷頓時充滿了樂觀情緒,上至天子、下至百官,無不認為天下將從此太平。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德宗朝廷距離最終的勝利僅有半步之遙的時候,形勢卻突然急轉直下,再次把帝國卷進了更大規模的戰亂之中……

叛亂諸藩的大部分轄區被官軍收復後,朝廷就開始著手分地盤了。

一時間,河北諸鎮分田分地真忙。

朝廷把成德一劈為三:易、定、滄三州給了張孝忠,任他為節度使;恒、冀二州給了王武俊,任他為都團練使;深、趙二州給了康日知,亦為都團練使。另外把淄青的德州(今山東陵縣)和棣州(今山東惠民縣)給了朱滔。其余的地盤,朝廷自己收了。

德宗對這樣的安排感到很滿意——既賞賜了有功之臣,又把舊成德劈成了三瓣,達到了令降將們互相制衡的目的,此外朝廷又收回了魏博大部、淄青大部和山南東道全部,這樣的安排真可謂皆大歡喜!

但是李適錯了。

這樣的安排就讓某些人很不歡喜。

比如王武俊就窩了一肚子火。他認為:既然是他親手宰了李惟嶽,那他的功勞絕對在張孝忠之上,憑什麽張孝忠能分到三個州,還能當節度使,而自己才分到兩個州,並且只封了個小小的“都團練使”,這不明擺著瞧不起人麽?非但如此,皇帝還下了一道居心叵測的詔書,讓他給朱滔送去三千石糧食,給馬燧送去五百匹馬……王武俊越想越憤怒:這又是什麽意思?這豈不是在削弱我王武俊的實力?你李適是不是想借我之手先把魏博的田悅收拾了,接下來再來滅我?

有鑒於此,王武俊遂拒不奉詔。

跟王武俊一樣,幽州節度使朱滔也是極度不爽。他本以為拿下富庶的深州之後能順勢將其占為己有,沒想到朝廷卻把它劃給了康日知。朱滔再三請求得到深州,朝廷硬是不答應,朱滔索性就賴在深州,說什麽也不給康日知挪地兒。

此刻,諸藩分贓不均的一幕被某個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已經瀕臨絕境、困守在魏州城內的田悅。

田悅仿佛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派人前往深州遊說朱滔,說:“討平李惟嶽事實上都是你的功勞,當初天子承諾,一旦把李惟嶽的城池打下來後就都歸屬於你,如今看來純粹是一派謊言。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當今天子志在削藩,打算以文臣取代武將。在此情況下,魏博要是繼續存在,你幽州就能高枕無憂;魏博要是亡了,你也就危在旦夕。如果你現在出手援救魏博,那就等於是在挽救你自己子孫萬世的福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