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勒緊了褲腰帶(第2/4頁)

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德宗臉上綻放開來,許久不舍得凋謝。

在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最喜歡被人哄:一種是孩子,還有一種就是領導。孩子的年齡越小,領導的級別越高,對此的依賴程度越大。從這個意義上說,像皇帝這麽高級別的領導,當然更應該獲得跟小孩一樣的待遇:需要人們對他們進行“拇指教育”。尤其是當他們感覺自己很辛苦才做對一件事的時候,更需要人們用有形和無形的糖果獎勵他們。

李泌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辭。

接到朝廷的詔書時,盧杞傻眼了。

他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雖然從地圖上看,盧杞向長安又靠近了一步,但他的官位卻莫名其妙地往下掉了一級。

這意味著什麽呢?

盧杞比誰都清楚,這不是德宗的無心之失,而是借此向他傳達另一個信息——對不起,你已經沒有機會回朝了。

盧杞知道,德宗已經迫於輿論的壓力拋棄了他,永遠地拋棄了他!

意識到這一點後,盧杞萬念俱灰。

沒多久,抑郁和絕望的盧杞就在澧州別駕任上一命嗚呼了。

貞元元年的春天,李懷光的處境比此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窘迫和艱難。三月下旬,河中大將呂鳴嶽秘密與馬燧聯絡,準備率部投誠。不料事情泄露,李懷光旋即屠殺了呂鳴嶽全家。雖然呂鳴嶽的行動沒有成功,但此事對原已四分五裂的河中人心顯然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不久,馬燧進軍寶鼎(今山西萬榮縣西),在陶城(今山西永濟市西北)一帶擊敗李懷光軍,斬首萬余級。四月中旬,馬燧與渾瑊在長春宮會師,再次大破李懷光軍。河中諸將眼看官軍連戰皆捷、兵勢強盛,遂紛紛歸降。

李懷光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但為了再撐一些時日,便向部眾詐稱:自己願意歸降朝廷,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準備進貢的財帛。

李懷光采用的這個“拖”字訣,表面上看不過是在苟延殘喘,實際上他的用意並沒有這麽簡單。

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德宗朝廷的日子也不見得比他好過多少。

雖然朝廷軍在戰場上節節勝利,但是日漸龐大的軍費開支早已讓帝國財政不堪重負,再加上自去年以來大範圍的旱災蝗災,更是讓帝國財政雪上加霜。所以,德宗朝廷究竟有沒有足夠的財力繼續進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其實還是個未知數。

職是之故,李懷光就有理由跟朝廷窮耗。多耗一天,朝廷的財政就多一分壓力,等到無力承受了,就有可能主動赦免李懷光。

而李懷光等的就是朝廷對他的赦免。

可想而知,如果是李懷光主動投降,那他的地盤和兵權就會被朝廷徹底剝奪,頂多只能得到一個有名無實的閑職,到頭來還是逃脫不了溫水煮青蛙的命運。可如果是朝廷主動赦免李懷光,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朝廷不僅不能剝奪他的兵權,而且為了安撫他,還要把馬燧等人打下的地盤還給他。到那時候,李懷光就仍然是個擁兵一方的封疆大吏。

所以,盡管此時的李懷光已經日暮途窮,可他並沒有完全絕望。

他相信——最終妥協的人很可能不是他,而是德宗李適。

正如李懷光所預料的那樣,到了這一年六月,帝國財政就再次拉響了警報。負責向軍隊提供糧餉的財政官員們紛紛請求德宗赦免李懷光,因為國庫馬上就要見底了!

時任鳳翔節度使的李晟得知情況後,立刻上疏德宗,提出了五條不可赦免李懷光的理由,並主動要求“發兵二萬,自備資糧,獨討懷光”。七月初一,馬燧也從前線趕回朝中,向德宗奏稱:“李懷光的悖逆之罪,較之其他叛亂者更為嚴重,倘若赦免,將無以令天下。請朝廷再撥一個月的糧食,臣定為陛下討平李懷光。”

一個月的糧食?

朝廷再窮,這一個月的糧食總還拿得出來吧?

德宗咬了咬牙,同意了馬燧的要求。

就在德宗朝廷勒緊褲腰帶,準備對李懷光發起最後一擊的當口,又一場近在咫尺的兵變爆發了。

七月初,陜虢(治所陜州,今河南三門峽市)都知兵馬使達奚抱暉鴆殺節度使張勸,奪取了兵權,並要求朝廷授予他節度使旌節。

同時,達奚抱暉還暗中聯絡李懷光的麾下驍將達奚小俊,請其率部進入陜州協防。

德宗得到消息,差點癱軟在地。

此時此刻,無論哪個地方叛亂都不會給德宗造成這麽大的打擊。

因為,陜州具有十分獨特的地理位置。

首先,陜州、長安、河中三個地方,大致處於一個三角形的三個角上,陜州在東,長安在西,河中在北。也就是說,一旦達奚抱暉與李懷光聯手,那不僅意味著朝廷征討李懷光的戰爭將功虧一簣,而且這兩支叛亂力量必將形成掎角之勢,對長安構成嚴重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