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勒緊了褲腰帶(第3/4頁)

更要命的是,陜州是水陸交通的重要樞紐,是江淮糧運進入關中的必經之地,一旦達奚抱暉扼住這個咽喉,就等於掐斷了朝廷的生命線。如今朝廷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陜州又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這不是把德宗朝廷往死路上逼嗎?

怎麽辦?

在這種形勢下,朝廷是不可能兩面開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個能人趕赴陜州,用最小的代價平定陜州的叛亂。

可是,什麽人才能擔此重任呢?

德宗忙不叠地找來李泌,說:“陜州的重要性你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只能麻煩你跑一趟了。”

七月八日,德宗任命李泌為陜虢都防禦使兼水陸轉運使,準備派神策軍隨同李泌前往。他問李泌:“你需要多少人?”

李泌答:“我一個人就夠了。”

德宗大驚:“單槍匹馬怎麽進得去?”

李泌說:“陜州之人,歷來很少抗拒中央,如今作亂者,實際上只有一個達奚抱暉。如果我們大兵壓境,陜州必定閉門抵抗。我現在單人匹馬前往,他若出動大軍,只能被人當成笑柄;若派一兩個小將來殺我,未必不會被我策反,反而為我所用。要是陛下實在擔心臣的安全,只需做一件事:現在馬燧還在朝中,陛下可讓他跟我同日離京,一起走一段路,陜州方面畏懼馬燧的河東軍,擔心日後被其討伐,肯定不敢隨便加害於我,這也是一種造勢。”

德宗還是放心不下:“話雖如此,可朕正準備重用你,寧可失去陜州,不可失去你。算了,朕還是派別人去吧。”

李泌搖頭:“他人必定進不了陜州。如今事變剛起,眾心未定,還可出其不意,挫敗達奚抱暉的陰謀。若派別人去,一旦猶豫遷延,讓達奚抱暉控制了局面,事情就不好辦了。”

見李泌一再堅持,德宗只好同意。

當然,李泌是不打無準備之仗的。在單槍匹馬去闖那個龍潭虎穴之前,他必須先做一件事。

第二天,李泌召見了陜州駐京辦的官員,說:“皇上知道陜州最近在鬧饑荒,所以任命我為轉運使,目的是想調度一部分江淮糧食用以賑災,沒有別的意思。至於達奚抱暉,朝廷將考察他的表現,要是沒什麽問題,很快就會授予他節度使旌節。”

達奚抱暉安插在京城的間諜馬上把朝廷的意思傳了回去。達奚抱暉聽了,惴惴不安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放出消息後,李泌對德宗說:“如此一來,陜州軍民渴望賑災糧,達奚抱暉渴望節度使旌節,他們尊重我還來不及,怎麽會殺我?”

德宗聞言,對李泌的智慧大為佩服,連連稱善。

七月十五日,李泌和馬燧同日離京。

東出潼關後,李泌發現,達奚抱暉始終沒有派出一個將領來迎接他。相反,一路上倒是看見了不少喬裝打扮、形跡可疑的人。李泌知道,那是達奚抱暉派來打探情況的間諜。

抵達陜州的前一晚,李泌入宿曲沃(今三門峽市西南曲沃鎮)。當天晚上,李泌住宿的驛館突然來了一大幫人。李泌開門一看,原來是陜州的文武官員,他們不等達奚抱暉下令,便忙不叠地跑來向天子特使示好了。

李泌在心裏對自己說:“吾事濟矣!”

次日,在距陜州十五裏處,達奚抱暉終於前來迎接。李泌對他的保境安民之功稱贊了一番,說:“目前軍中有一些風言風語,你不必介意。皇上說了,你們的官位和職務都不會變動。”

達奚抱暉聞言,又吃了一顆定心丸。

進入陜州後,當地的文武官員紛紛請求與李泌私下面談,都被他婉言拒絕。李泌放出話說:“更換統帥之際,軍中難免有些不實的傳言,這很正常。既然我奉天子之命前來,那些傳言也就毫無意義了。所以,有些話你們沒必要說,我也沒必要聽。”

李泌很清楚,之所以有那麽多陜州官員主動去迎接他,現在又有這麽多人想私下會面,無非就是想通過他向朝廷表達忠心,同時與達奚抱暉撇清幹系,洗脫叛亂的嫌疑。換句話說,自從他李泌進入陜州的這一刻起,陜州的文武官員就已經不看達奚抱暉的臉色,而是通通看他李泌的臉色了。

既然如此,李泌就有理由得出結論——達奚抱暉的兵變完全不得人心。說白了,現在的達奚抱暉基本上就是個光杆司令,要拿掉他可謂易如反掌!

到達陜州的第二天,李泌就毫不猶豫地跟達奚抱暉攤牌了。

他單獨接見了達奚抱暉,一開口就說:“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達奚抱暉大驚失色,額頭瞬間爆出冷汗。

“不過,我不會殺你。”李泌慢條斯理地說,“我不殺你,並不是愛惜你這個人,而是擔心以後凡是出現類似事件的地方,朝廷派遣的將帥都無法順利赴任。所以,我今天饒你一命,但你必須替我準備酒菜、紙錢,出城去祭奠前任節度使。祭奠完後,隨你去哪裏都行,可千萬別入關,等你找到了安身之處,再暗中回來接你的家眷。你若按我說的話做,我可以保證你沒有任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