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堵吐蕃的戰略(第2/4頁)

李泌接著說:“害韋少華的人是登裏可汗,而登裏可汗就是被現任可汗合骨咄祿殺的,可見合骨咄祿替陛下報了仇,有功於陛下,理應接受封賞,怎麽會和陛下有仇呢?”

德宗再次變色:“照你這麽說,與回紇和解就是對的,朕肯定就是錯的了?”

李泌:“臣為了社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倘若苟且偷安、一味迎合,有何面目去見肅宗、代宗的在天之靈!”

德宗盯著李泌的臉看了很久,最後軟了下來,勉強說了一句:“容朕徐思之(你讓朕好好想想吧)。”

李泌當然知道,所謂“容朕徐思之”只是德宗的搪塞之詞,如果李泌從此不再堅持,就等於自動放棄這個計劃了。

李泌會放棄嗎?

當然不會。

接下來的日子,李泌一連十五次跟德宗提起這件事,卻被否決了十五次!最後,李泌只好使出殺手鐧,再次向德宗提出辭職。

德宗萬般無奈,說:“朕不是拒諫,而是要和你講道理,你何必動不動就要走人呢?”

李泌:“陛下願意跟臣講道理,誠乃天下之福!”

德宗:“朕可以委屈自己,但不能對不起韋少華他們。”

很顯然,這是在找借口。李泌當然不會讓這個借口成立。他說:“依臣看來,是韋少華他們對不起陛下,不是陛下對不起他們。”

德宗愣了:“怎麽說?”

李泌:“當初,登裏可汗還是王子(名為葉護)的時候,率部助我朝征討安慶緒,肅宗只不過讓臣在元帥府宴請而已,先帝(代宗)根本不出面。後來葉護幾次邀請臣到他的軍營做客,肅宗始終沒有同意。直到回紇大軍即將出征,先帝才跟他見面。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回紇人如同豺狼,舉兵深入中國腹地,我們不得不防。陛下在陜州之時,年紀尚輕,韋少華他們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竟讓皇室嫡長子貿然進入回紇軍營,而事先又沒有和他們協商雙方會晤時的禮儀,因此才讓回紇人有了放肆逞兇的借口,這難道不是韋少華他們對不起陛下嗎?縱然身死,也抵不過他們的失職之罪。”

德宗語塞,臉上的表情既無奈又尷尬。

李泌看在眼裏,接著說:“當年克復長安時,葉護王子在香積寺大捷中立下大功,打算趁勢劫掠長安,是先帝跪在他馬前阻止,葉護才不敢縱兵入城。可見,受一時之屈辱而得以保全百姓,是完全值得的。後來葉護繼位為登裏可汗,再次舉全國之兵南下,幫我朝平定禍亂,自然是趾高氣揚、意態驕矜,所以才敢要求陛下向他行拜舞之禮,所幸陛下天資神武,不肯屈服。當時的情景,臣真是不敢想象,萬一登裏可汗強行把陛下留在軍營,名為聚宴,實則軟禁,只要十天,朝野必定震恐!所幸陛下天威所在,豺狼之輩才不敢過於放肆。隨後,可汗之母斥退左右,親自將一件貂裘披在陛下身上,並恭送陛下乘馬而歸。陛下,若將您的遭遇和先帝在香積寺的遭遇放在一起看,是誰受的屈辱更大呢?依陛下看來,是寧可忍受一時屈辱保全百姓呢?還是絕不忍受一己之辱,任由生靈塗炭、百姓遭殃呢?”

德宗徹底無語了。

在這個口吐蓮花、辯才無礙的四朝元老面前,德宗覺得自己簡直連話都不會說了。

當時,李晟和馬燧也在場。德宗愣了片刻,轉過頭去問他們:“朕素來厭惡回紇,但是聽到香積寺的事情,也覺得自己有點理虧,你們二位認為如何?”

李晟和馬燧對視一眼,又瞥了一眼李泌,小心翼翼地說:“如果真的像李泌說的那樣,回紇似乎可以原諒。”

德宗一聲長嘆:“你們都不站在朕這邊,朕還能怎麽辦?”

李泌知道德宗已經妥協了。不過,為了不讓皇帝太沒面子,李泌趕緊把過錯推給以前的宰相,說:“臣以為,回紇並不可恨,歷來的宰相才可恨!譬如吐蕃,趁我國有難,出兵占據河西、隴右(今甘肅及青海東部)數千裏之地,又悍然入寇京城,導致先帝蒙塵、鑾駕播遷,此乃百代必報之仇!而過去的宰相不為陛下分析這些事情,卻一味要跟吐蕃結盟,殊為可恨!”

德宗:“朕和回紇結怨已久,之前剛剛遭遇吐蕃劫盟,其後又屢屢拒絕回紇和親之請,現在主動提出和解,就不怕被他們拒絕,並且笑話我們嗎?”

李泌胸有成竹:“絕對不會。臣可以馬上寫信給回紇可汗,告訴他若想和親,必須答應五個條件:一,向陛下稱臣;二,向陛下稱子;三,每次派來的使團,不得超過二百人;四,每次用馬匹與我朝互市,不得超過一千匹(自肅宗年間起,回紇常常以數量龐大的羸馬換取唐朝的絲綢,給唐朝財政造成了重大負擔);五,不得以任何理由挾持漢人出塞。如果回紇可汗這五條全部答應,陛下才許以和親。如此一來,我朝聲望必可威震北荒、震懾吐蕃,足以使陛下一平胸中塊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