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鎮:瘋狂奔馳的烈馬(上)(第2/3頁)

現在他說要派個親王當宣武節度使,其實就是名義上的遙領。誰都知道,這種“遙領”的把戲不過是德宗慣用的一塊遮羞布罷了。

陸贄當然不同意妥協,於是接連上疏,說:“如今的藩鎮將帥,什麽事都自任自專、為所欲為。如果朝廷縱容將士隨意顛覆主帥、篡奪權力,甚至賦予他們合法性,那麽誰不想以他們為榜樣呢?面對巨大的利益,每個人都會動念,若任由這種禍根潛滋暗長,遲早必生無以挽救的大亂!”

然而,現在的德宗什麽都聽不進去了。只要藩鎮不造朝廷的反,不顛覆他李適的皇位,他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

隨後,德宗下詔,任命通王李諶為宣武節度使,李萬榮為留後。

次年四月,宣武大將韓惟清等人又發動兵變。李萬榮親自率兵將其平定,事後向德宗奏稱,此事的幕後主使就是劉士寧。德宗旋即將劉士寧流放郴州。

李萬榮既然平定了暴亂,也算是為朝廷立了一功,德宗趕緊以此為由,扯掉了通王李諶這塊遮羞布,於貞元十一年(公元795年)五月正式任命李萬榮為宣武節度使。

德宗希望用自己的一再妥協換來宣武的安定,但是這匹瘋狂的“烈馬”卻始終不讓他省心。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六月,李萬榮中風癱瘓,不省人事。消息傳到朝廷,德宗馬上又慌了神,只好把宦官霍仙鳴找來商量。

皇帝碰到藩鎮問題不找宰相,卻去找宦官,這是什麽道理?

道理很簡單,自從陸贄被罷相後,繼任者都是些庸庸碌碌、屍位素餐的家夥,只知道奉旨辦事,遇到事情根本就沒主意,所以德宗不敢指望他們。相形之下,宦官們這些年來倒是擁有了越來越大的話語權。

早在興元元年(公元784年),亦即平定朱泚、克復長安後,德宗李適便把禁軍重新交到了宦官竇文場、霍仙鳴的手裏。當初那個貪汙軍餉的文臣白志貞太讓德宗失望了,而竇、霍二人則在涇師之變中護駕有功,所以從那以後,德宗對宦官的看法就徹底改變了。

自從接管神策軍後,竇文場、霍仙鳴的勢力便迅速膨脹。到了貞元中期,經過多年經營的竇文場、霍仙鳴已然勢傾朝野。史稱,當時“藩鎮將帥多出神策軍,台省清要亦有出其門者”。(《資治通鑒》卷二三五)

既然藩鎮將帥多出自竇文場和霍仙鳴門下,此刻藩鎮又出了問題,德宗當然只能找這些神通廣大的當權宦官了。

霍仙鳴一聽藩鎮出缺,馬上向德宗舉薦了宣武將領劉沐。他向德宗擔保,此人神勇無比,一定可以鎮得住那些驕兵悍將。德宗大喜,趕緊擢升劉沐為宣武行軍司馬,命他代理宣武軍政。

德宗以為如此一來,宣武應該就不會出亂子了,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自安史之亂後,天下藩鎮早就把節度使的職位及其相應地盤當做世襲罔替的了,“父死子繼、兄終弟及”早成慣例。眼下李萬榮雖然臥病在床,可他兒子還活蹦亂跳呢,豈容你朝廷來插一杠子?

六月下旬,朝廷派遣的宣詔宦官抵達汴州,剛剛宣完劉沐的任命詔書,李萬榮的兒子、宣武兵馬使李迺就授意手下將士大喊大叫:“兵馬使勞苦功高,卻得不到獎賞,他劉沐是什麽東西,竟然能當行軍司馬!”隨即拔刀出鞘,把劉沐和宣詔宦官團團圍住。

劉沐其實是個軟蛋,並不像霍仙鳴誇的那麽神勇。一見形勢不妙,劉沐頓時嚇得面無人色,趕緊假裝中風,哎喲一聲撲倒在地,然後就被人七手八腳擡了出去。

緊接著,李迺又縱容亂兵砍殺了好幾個不依附他的大將,企圖擁兵自立。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迺沒有料到,還有一個人也早就盯上了節度使的寶座。

此人叫鄧惟恭,時任宣武都虞侯。就在李迺縱容手下作亂的時候,鄧惟恭早已和監軍宦官俱文珍聯手,出動軍隊包圍了節度使府。

雙方短暫交手之後,年紀輕輕、缺乏軍事經驗的李迺就敗了。鄧惟恭隨即將其逮捕,押送京師問罪。李萬榮幾天後也翹了辮子。

宣武亂成了一鍋粥,讓德宗好生煩惱。無奈之下,他只好命令東都留守董晉趕赴汴州,就近兼任宣武節度使。

這個董晉就是當初與竇參同朝為相的老臣。此人生性溫和,向來與世無爭,當初在朝中基本就是個擺設,而且此時已是七十三歲高齡。德宗病急亂投醫,居然把董晉抓到那個火山口上,這不是要他的老命嗎?

鄧惟恭聽說朝廷派了一個行將入土的人來當節度使,差點笑出聲來。這老家夥還能經得起折騰嗎?就算他敢來,也不過是來當個擺設,宣武還是老子說了算!

鄧惟恭自鳴得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