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鎮:瘋狂奔馳的烈馬(上)(第3/3頁)

這一年七月,董晉到達汴州。果然不出鄧惟恭所料,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就任之後,馬上把軍政大權拱手交給了他,而且始終對他客客氣氣,然後躲進了節度使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活脫脫就是一個來此養老的寓公。

鄧惟恭笑了。

既然董晉是個毫無作用的擺設,那老子何不把他拿掉,弄一個名正言順的節度使來做做呢?

鄧惟恭隨即制訂了一個秘密計劃,準備召集兩百多個親信,發動兵變誅殺董晉,再迫使朝廷正式任命他為節度使。然而,自作聰明的鄧惟恭萬萬沒有料到,董晉雖老,卻還沒老到昏聵無知、任人宰割的地步。

自從就任節度使以來,董晉雖然足不出戶,表面上好像兩耳不聞窗外事,實際上早就在鄧惟恭身邊安插了眼線,隨時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所以鄧惟恭剛一密謀,董晉立刻得到了消息。

這一年十一月,董晉趕在鄧惟恭行動之前,將他和兩百多個手下悉數逮捕,旋即將其黨羽全部斬首,最後將鄧惟恭執送京師。

姜還是老的辣。沒人想到看似懦弱無為的董晉居然能深藏不露、後發制人,連德宗都有些喜出望外。

可是,好景不長。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春,七十六歲的董晉病逝,宣武節度使的人選又一次讓德宗感到了頭疼。

經過一番權衡,德宗最後還是“就地取材”,任命了宣武行軍司馬陸長源為節度使。

德宗這次沒有看錯人,陸長源的確是個很有才幹的人。然而德宗忽略了一點,有才的人分成兩類,一類是越有才卻謙虛,一類是越有才越驕傲。

很不幸,陸長源就屬於後者。

由於陸長源恃才傲物,刻薄寡恩,所以很不得人心。董晉去世後,陸長源剛剛接手軍政,還沒被正式任命,就公開宣稱:“軍中綱紀敗壞,為時已久,應該用嚴刑峻法進行整頓!”

宣武將士一聽,頓時人心惶惶。

應該說,陸長源的想法是對的,但他如此口無遮攔卻只能把事情搞糟。不久,有人建議陸長源應該按照各地藩鎮的慣例,在繼任節度使之前,先拿出一些錢物犒賞將士們。不料陸長源卻勃然大怒,厲聲道:“我豈能跟河北的那些割據軍閥一樣,要用錢去收買人心,以換取節度使旌節?”

隨後,陸長源又授意手下將領孟叔度變相降低士兵待遇。

如此種種,終於把這些驕兵悍將徹底激怒了。

這一年二月,宣武士卒再次發動暴亂,砍殺了陸長源和孟叔度,並且將他們的屍體剁成肉塊吞食一盡。監軍宦官俱文珍慌忙向宋州(今河南商丘市)刺史劉逸淮求援。劉逸淮立刻率兵進駐汴州,很快就平定了暴亂。

二月中旬,懶得再思考的德宗順水推舟,任命劉逸淮為宣武節度使,並賜名全諒。

同年九月初,劉全諒卒,宣武將士擁立都知兵馬使韓弘為留後。德宗連想都沒想,幾天後就頒布了任命狀,以韓弘為節度使。

短短七年之間,宣武鎮連續爆發了五次兵變。換了六七任節度使,這不能不讓新任節度使韓弘充滿臨深履薄之感。

他意識到,要想坐穩節度使的寶座,就必須嚴明軍紀;而要想嚴明軍紀,就必須殺一殺這些驕兵悍將身上的暴戾之氣。

可是,當初的陸長源不就是因此才掉腦袋的嗎?自己現在還這麽幹,豈不是重蹈陸長源之覆轍?

韓弘的回答是,這事是動手幹的,不是動嘴說的,敲鑼打鼓的不要,打草驚蛇的不要。

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春,經過一番暗中調查,韓弘鎖定了一個名叫劉鍔的郎將。據說此人一貫兇暴,歷次兵變都沖在最前頭,是個典型的叛亂積極分子。此人不除,無以嚴軍紀,無以鎮人心。隨後,韓弘在營門布置重兵,把劉鍔及其黨羽三百多人召集到一起,用八個字總結了他們的罪狀:“數預於亂,自以為功。”隨即不由分說地把他們全部砍殺。

行刑那天,據說軍營門口的地面被鮮血染得一片赤紅。

其實,對於韓弘來說,是否有確鑿證據表明劉鍔及其手下確為“叛亂積極分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韓弘需要這幾百條性命來殺雞儆猴、殺戮立威。

事實證明,韓弘的目的達到了。

從此以後,在韓弘擔任宣武節度使的整整二十余年間,他的管轄區域內再也沒有發生過一次兵變,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在軍營中大呼小叫。

多年來一直桀驁不馴、麻煩不斷的宣武鎮總算在韓弘的手中消停了,德宗如釋重負。

然而,差不多與此同時,另一個藩鎮卻突然掀起了一場更大的波瀾,讓德宗陷入了更深的不安和憂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