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心向李唐的人(第3/7頁)

劉濟越想越覺駭異,連忙把料事如神的譚忠放了出來,說:“你的判斷非常準確,可你是怎麽知道的?”

譚忠在心裏笑了。他知道,劉濟現在已經對他刮目相看了,只要再戳一戳劉濟的痛處,劉濟必然對他言聽計從。於是,譚忠不慌不忙地說:“大帥怎麽看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這個人?”

劉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譚忠,說:“盧從史和我關系不錯,你提他幹什麽?”

“大帥有所不知。”譚忠搖頭苦笑,“盧從史表面與盧龍親善,實則包藏禍心;表面與成德決裂,實際上卻暗中勾結。”

“何以見得?”

“在下據可靠的情報獲悉,盧從史曾對王承宗說,‘盧龍雖與成德有舊怨,但成德畢竟是盧龍的南面屏障,所以盧龍不會幫朝廷打成德,成德自然也就不必防備盧龍。’王承宗采納了盧從史的計策,因此對我們無所戒備。接著,盧從史又密報朝廷,說:‘天下人皆知盧龍與成德有仇,可成德卻不加防備,足見盧龍也已背叛,暗中與成德聯手了。’於是,天子自然會懷疑我們,因此才會下詔讓大帥不必出兵。如此一來,成德就解除了北面的威脅,而我們則替成德背了黑鍋。”

劉濟悚然變色:“那你說該怎麽辦?”

“盧龍與成德有仇,天下無人不知,而今朝廷討伐成德,大帥您手握大軍,卻未派一兵一卒參戰,這就足夠讓盧從史一口咬定盧龍勾結成德,背叛朝廷了。其結果就是——盧龍枉懷忠義之心,卻要背負反叛罵名,既得不到成德的感激,又落得個惡名遠播的下場。天下之事,還有比這更冤的嗎?請大帥務必三思。”

劉濟萬萬沒想到,盧龍當前的處境居然會如此險惡,要不是譚忠提醒,自己豈不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當天,劉濟就向三軍發出號令:“五日之內,全軍出發討伐成德,凡遷延不進者,一律剁成肉醬示眾!”

就這樣,譚忠以他的忠誠、機敏和雄辯滔滔的口才,成功地幫李唐朝廷做了兩件大事:一、讓魏博從反抗軍變成了中立者;二、讓盧龍從騎墻派變成了討伐軍。

通過譚忠一個人的努力,原本動不動就抱成一團的河北三鎮被悄然分化了,這無疑為朝廷討伐成德創造了極為有利的客觀條件。換句話說,此時的王承宗已經變成了孤家寡人,四面合圍的討伐大軍只要指揮得當,完全可以把王承宗輕松搞定。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即便譚忠替朝廷肅清了障礙,聲勢浩大的中央軍最終還是搞不定王承宗。

問題出在哪呢?

出在憲宗任命的最高統帥吐突承璀身上。

因為他根本不會打仗。

革命尚未成功,李純仍需努力

從元和五年(公元810年)正月開始,朝廷的各路兵馬就從各個方向對成德發起了進攻,但是一直到三月,這場聲勢浩大的圍剿戰役卻始終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歷時三個月的戰鬥中,唯一幫朝廷取得戰果的既不是主帥吐突承璀,也不是朝廷派遣的其他各道兵馬,而是被譚忠說服的盧龍節度使劉濟。

這一年正月,當其他各路兵馬還在途中時,劉濟便親率七萬大軍率先攻下了成德的饒陽(今河北饒陽縣)和束鹿(今河北辛集市)。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劉濟繼續南下,圍攻樂壽(今河北獻縣),無奈卻久攻不下。而在此期間,其他各路討伐軍則碌碌無功。昭義的盧從史進入成德境內後,始終遷延觀望,逗留不進;河東的範希朝與義武的張茂昭倒是推進到了新市鎮(今河北正定東北),卻突破不了成德軍的防線,一直無法前進半步;至於魏博的田季安和平盧的李師道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私下都和王承宗通了氣,所以各自“打”下一個縣城便按兵不動,誰也別指望他們還能有什麽動作。

讓人覺得最可笑的是,各路兵馬中打得最窩囊的不是別人,恰恰是主帥吐突承璀率領的神策軍。自從進入戰場後,這支裝備最精良、待遇最優厚的中央禁軍就沒打過一場勝仗,不但在交戰中頻頻失利,而且早早就損失了一員驍將酈定進。

酈定進是左神策大將軍,歷來勇冠三軍,當初征討西川時還曾親手活捉劉辟。這位驍將一陣亡,原本消沉的士氣就更加渙散了。

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神策軍之所以屢遭敗績,主要責任當然是在主帥吐突承璀身上。史載,“吐突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所以“與承宗戰,屢敗”。(《資治通鑒》卷二三八)

眼看河朔戰事陷入膠著狀態,淮西的吳少陽趁機屢屢上奏,要求朝廷給予正式任命。憲宗擔心遲遲不承認吳少陽很可能會把他逼反,無奈之下,只好在這一年三月任命吳少陽為淮西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