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愬雪夜襲蔡州(第2/4頁)

憲宗似乎在用行動向朝野表明,他收拾跋扈藩鎮的決心絕不動搖。

兩場戰爭就這麽曠日持久地同時進行著。

到了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五月,淮西已打了兩年多,出兵九萬余人,耗費糧餉無數,卻未建尺寸之功。而成德打得更艱難,一年多來,朝廷出兵十多萬,戰線回環數千裏,卻因各部相距遙遠,缺乏統一指揮,所以勞而無功;此外,因戰線過長,每次從後方運送糧餉都要累死一大半牲口,導致後勤補給極為困難;最後,諸道軍隊都想保存實力也是朝廷無法取勝的原因之一。僅以盧龍為例,朝廷與成德開戰後,盧龍節度使劉總僅僅打下一個縣城,就停駐在邊境五裏處按兵不動。光他這支軍隊,每月耗費的開支就達十五萬貫,令中央財政不堪重負……

很顯然,這仗再這麽打下去,朝廷已無力支撐。去年新任的宰相李逢吉力勸皇帝罷兵,一切等平定淮西再說。憲宗李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矛盾之中。經過多日猶豫,憲宗不得不在五月十七日下令,撤銷河北行營,讓諸道軍隊各回本鎮。

河北草草收兵,讓憲宗覺得丟盡了面子。而在隨後的日子裏,盡管朝廷已經全力以赴對付吳元濟,可淮西依舊固若金湯。

七月底,憲宗憂心忡忡地召集宰相們商議,李逢吉等人都認為中央已經師老財竭,再次建議皇帝全面停戰。只有裴度默不作聲。憲宗問他的意見,裴度說:“臣願親往前線督戰。”

憲宗又驚又喜:“卿真能為朕走這一趟?”

裴度說:“臣觀吳元濟上表,顯然已是勢窮力蹙,之所以仍在頑抗,只因我軍諸將心志不一,不能合力圍殲。臣親赴前線後,諸將擔心臣搶了他們的功勞,必爭相出戰。”

元和十二年八月初三,裴度從長安出發,憲宗親臨通化門為他送行。裴度說:“臣此去若能滅賊,才有臉回來見陛下;若不能滅,臣永遠不回朝廷。”

憲宗聞言,為之感懷淚下。

八月底,裴度抵達前線。很快,他就找到了淮西戰局陷入困頓的主要原因之一。

那就是監軍宦官在戰場上所起的反作用。

眾所周知,憲宗愛用宦官。在朝中,他用宦官制約文臣,是為了防止他們大權獨攬,架空皇權;在戰場上,他也愛用宦官,目的是防止大將擁兵自重,居功自恃。所以,自從與淮西開戰以來,憲宗就為前線的每一支參戰部隊都派駐了監軍宦官。

而問題就出在這些閹宦身上。這幫人既無軍事才能,又無作戰經驗,卻偏偏喜歡幹涉主將的軍事行動。每逢打了勝仗,宦官們就第一時間飛報朝廷,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要是打了敗仗,他們就把屎盆子扣在將領頭上。有這樣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在戰場上掣肘,這仗能打得贏嗎?

找到了症結所在,裴度當即奏請憲宗,很快就把所有監軍宦官悉數召回了長安。於是,將領們重新掌握了指揮權,戰場上的形勢頓時有了改觀。

可是,罷廢監軍宦官固然極大地提升了部隊的戰鬥力,但並不能保證在短時間內平定淮西。所以,裴度面對的仍然是一個困局。尤其是考慮到不堪重負的中央財政,裴度面臨的難題就不僅是如何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而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勝利。

對於一場膠著了將近三年的戰爭而言,什麽才是最快的決勝之道?

唯一的答案就是,拋棄正面對決的打法,采用出奇制勝的戰術。

這年十月,正當裴度在郾城的統帥部裏苦思冥想的時候,前線的一位大將派人給他送來了一份密報。準確地說,這是一個作戰計劃,一個相當大膽的作戰計劃。

看完計劃,裴度不禁拍案叫絕:“兵非出奇不勝,常侍良圖也!”(《資治通鑒》卷二四〇)

裴度口中的這位常侍,就是李愬(其中央官職是散騎常侍)。

李愬向裴度呈上的計劃是——由他親率一支奇兵繞過敵軍主力,穿越淮西腹地,出其不意直取蔡州,生擒吳元濟。

李愬是德宗時代的名將李晟之子。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李愬雖是官二代,“以父蔭起家”,但本人“有籌略,善騎射”(《舊唐書列傳八十三》),並不是全憑老子蔭庇的紈絝子弟。李愬入仕後,歷任衛尉少卿、晉州刺史、太子詹事等職。元和十一年,淮西前線主將高霞寓遭遇慘敗,被貶為歸州刺史,朝廷調派荊南節度使袁滋接任,沒想到袁滋還是碌碌無功。李愬意識到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當即上表自薦,要求上陣殺敵。宰相李逢吉認為他才堪大用,便向憲宗舉薦。憲宗遂將袁滋貶謫,任命李愬為唐鄧節度使。

元和十二年正月,李愬來到前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愬到任後非但沒有秣馬厲兵,積極備戰,反倒對士卒們放話說:“天子知道我天性柔弱,善於委曲求全,所以命我前來撫恤你們,至於領兵作戰,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