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臣服的心(第2/4頁)

有一次,韋雍到校場上溜達,正碰上將士們軍訓。他站在旁邊看了看,忽然冒出一句:“如今天下太平,你們能拉兩石重的弓,還不如認識一個‘丁’字!”

將士們面面相覷,好多人額頭上已是青筋暴起。

韋雍就這麽肆無忌憚地表現著自己的優越感和幽默感。可他並不知道,這是在往一頭狼的傷口上撒鹽。

也許,從韋雍嘲笑大兵們目不識丁的這一刻起,他和張弘靖的下場就已經注定了。

長慶元年(公元821年)七月初,盧龍將士壓抑已久的怨氣,終因一件貌似偶然的小事而全面爆發。

事情還是跟韋雍有關。

七月十日這一天,韋雍帶著衛隊正大搖大擺地逛街,對面一個騎馬的軍官躲避不及,不小心沖撞了他的衛隊前導。韋雍二話不說,立刻命人把軍官拖下馬來,準備當街杖打。此人寧死不屈,還對韋雍破口大罵。韋雍大怒,旋即奏報張弘靖,將這名軍官扔進了監獄。

當天晚上,兵變就爆發了。

亂兵們呼嘯著沖進張弘靖的府第,砍殺了韋雍和張弘靖手下的多名軍官,然後將張弘靖囚禁,並瘋狂哄搶張宅的財物和女人。

暴亂持續了整整一夜。

次日早上,發泄完憤怒的亂兵們才意識到事情鬧大了,而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便去找張弘靖談判。沒想到張弘靖還是端著一副臭架子,始終閉口不言。

亂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橫下一條心——反了!

既然事情已經做下,那就沒有收手的道理,幹脆把它做大。

當天,盧龍將士便擁立兵馬使朱克融為留後,正式揭起了反旗。

這個朱克融,就是建中年間“四王之亂”的魁首朱滔的孫子。

就像一頭蟄伏的狼被重新喚醒,此刻的河北已然再度昂起頭顱,正對著長安引頸長嚎。

穆宗和他的大臣們聽見了嗎?

可笑的是,就在盧龍兵變爆發的時候,朝廷的文武百官還在向熱衷於娛樂事業的穆宗李恒進獻尊號,稱“文武孝德皇帝”。

年輕的天子當然是笑納了,即日宣布大赦天下。

兩天後,盧龍兵變的消息傳到長安,穆宗和他的大臣們愕然良久,慌忙下詔罷免了張弘靖的節度使之職,把他貶為吉州(今江西吉安市)刺史,同時將昭義節度使劉悟調任盧龍節度使。

可是,劉悟不幹。

眼下的盧龍是一座火山,劉悟才不會笨到把自己的屁股放在火山口上烤。他上表說:“還是暫且先把節度使之職授予朱克融吧,然後慢慢再想辦法。”穆宗無奈,只好收回成命,默認了此刻的現實。

數日之後,朝廷去年實施的那個諸藩大調動,也結出了意料之中的惡果。

七月二十八日夜,成德兵馬使王庭湊發動兵變,殺死了從魏博調來的節度使田弘正,同時殘忍地殺害了田弘正的幕僚、將吏和一家老小共三百多人,隨即自任留後,並上表要求朝廷授予節度使的旌節斧鉞。

消息傳來,滿朝震駭。

張弘靖倒了,朝廷還不會如此恐慌,可這個田弘正是李唐中央安撫河北的一面旗幟,怎麽說倒就倒了呢?

其實說起來,田弘正已經夠謹慎了,可還是沒能逃脫滅頂之災。

當初,從魏博前往成德赴任時,他就把帳下的兩千名親兵一同帶了過去。可這兩千人的編制並不在成德,要想養活他們,只能由朝廷另行劃撥糧餉。田弘正向朝廷請求,不料卻遭到度支的拒絕。度支的理由是,成德自有成德的軍隊,魏博的士兵就應該回到魏博,假如同意你田弘正的請求,破了這個例,那以後其他藩鎮也這麽幹,朝廷如何應付?

應該說,度支的說法是有道理的。然而,就像當初宰相們把非一般性的藩鎮問題當成一般問題來處理一樣,此刻的這位度支大臣同樣犯了這個毛病——他給出的仍然是一個常規理由,可他並沒有顧及到田弘正此刻所面對的是一種非常局面。

田弘正四次上表,度支四次拒絕。

在如此缺乏遠見的朝廷面前,田弘正只好認命,隨後就把兩千名親兵悉數遣回了魏博。

於是,悲劇就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聽到田弘正被殺的消息,時任魏博節度使的李愬悲憤難當,立刻穿起喪服,命令軍隊出征。可就在大軍即將開拔的時候,李愬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

穆宗萬般無奈,只好讓田弘正之子田布(時任涇原節度使)繼任魏博節度使,希望他為父報仇,舉兵討伐王庭湊。

河北的兩個重鎮相繼發生兵變,主動要求出征的名將李愬又在這節骨眼上病倒了,這一切真讓年輕的天子既意外又沮喪,沮喪得連看戲和打獵都沒了心情。

正當李恒郁悶之際,一大堆壞消息又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