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的仕途:官場就是一張網(第2/4頁)

顯而易見,穆宗登基後任命的宰相,沒有一個令朝野滿意,更無一人能以天下為己任,比起憲宗朝的宰相,可謂相去不啻霄壤。

長慶二年二月,也就是河北戰事剛剛以妥協告終的時候,穆宗又任命了一個宰相。

此人很有才,詩寫得很牛,在唐代詩壇上擁有相當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他一生寫下的詩歌數以千計,其中就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等膾炙人口的千古名句。

這個牛人就是元稹。

元稹,字微之,自幼喪父,家境貧寒,但天性聰穎,勤奮好學,故而“少有才名”,年紀輕輕便登第入仕。他和白居易是科舉同榜,又是好友,兩人差不多同時進入仕途,而且詩名並駕齊驅,冠絕當世。據說憲、穆年間,言詩者必稱元、白。元稹的詩,“自衣冠士子,至閭閻下俚,悉傳諷之,號為‘元和體’。”(《舊唐書·元稹傳》)

由於沒有任何背景和靠山,能夠入仕全憑個人奮鬥,所以元稹從政之初,很有些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他的第一個官職是右拾遺,屬於諫官之列。

元稹認為,自己既然身為諫官,就應該忠言進諫,指陳朝政闕失,因此上任不久,就給當時剛即位的憲宗呈上了一道洋洋數千言的奏疏。

憲宗看完,甚為賞識,隨即在延英殿召他問對。

初試啼聲就引起了天子的關注,令元稹大為振奮。然而,他的做法卻不可避免地得罪了當時的宰執大臣。

在那幫官場老油條看來,這毛頭小子的烏紗帽還沒戴幾天,就敢對朝政大放厥詞,分明是不懂規矩,不能不給他點顏色瞧瞧。

沒過幾天,元稹就被逐出了朝廷,貶為河南縣尉。

年輕人剛進入社會,尤其是剛進入官場,最大的優點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敢對一切醜惡現象開炮,可最大的缺點就是——摔了跟頭也不長教訓。

元稹沒有因為這次挫折而學乖。幾年後,朝廷起用他為監察禦史,命他出使東川。元稹一到任,就捋起袖子挖出了一樁陳年舊案,涉案人是已故東川節度使嚴礪。

自古以來,權力跟腐敗總是一對孿生子,官越大,屁股往往越不幹凈,差別只在有沒有被曝光罷了。元稹經過一番明察暗訪,發現嚴礪生前曾濫用職權,肆意侵吞下級官吏和百姓的財產,而且數額巨大,隨即毫不猶豫地上疏指控。憲宗命人復查,果有其事,但嚴砥已死,無人抵罪,憲宗一怒之下,就對東川七個州的刺史都進行了責罰。作為嚴礪的舊屬,他們就算沒有同流合汙,至少也存在知情不舉的包庇嫌疑。

元稹此舉,再次惹惱了當權人物。

官場就是一張網,無論此官與彼官表面上相距多遠,背後都可能存在無形而堅固的利益聯結。年輕的元稹看不見這張網,更看不見這張網後面的一切,所以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當時,朝中的幾個宰相都跟嚴礪有很深的私交,一看元稹這小子為了追求政績,居然拿死人來做文章,頓時大為惱怒,馬上把他調離了長安,讓他到東都洛陽去坐冷板凳。

可是,到了東都後,元稹的臭脾氣還是沒改,沒過多久又盯上了他的頂頭上司、河南尹房式,將他的一些不法之事向朝廷告發。

憲宗命人核查,證實了房式的違法行徑,遂將其罰俸一月,同時征召元稹回朝。

不畏權貴、剛直敢言的元稹兩次遭貶,卻又兩次復起,足以表明天子對他的信任和賞識。

元稹大感快慰,越發相信自己的為官之道是正確的。

元和五年二月,元稹迎著和煦的春風踏上了回京之路。

然而,此時的元稹萬萬沒想到,他仕途上的最大一次挫折,已經在前方的不遠處等待著他。

這一天,元稹走到華州,見天色已晚,便就近到一個叫“敷水驛”的驛站下榻。當時,專門接待官員的驛站通常設有上、中、下三種規格的房間,級別高的官員住上房,同級別的則是先到先住。元稹到驛站時,上房還沒有人住,驛吏自然把他安排到了上房。

片刻後,麻煩來了。一個叫劉士元的內侍宦官也到了這裏,嚷嚷著要住上房。驛吏一看是宦官,不敢怠慢,趕緊跟元稹商量,想讓他挪個地方。

年輕氣盛的元稹本來就對宦官沒有好感,而且自己又是先來的,當然不肯讓。驛吏無奈,只好如實告訴劉士元。

劉士元一打聽,不過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小禦史,竟然敢跟他較勁,頓時勃然大怒,帶上手下沖了上去,一下子就把房門撞開了。

此時,元稹已經脫了衣服和鞋子,正準備就寢。劉士元兇神惡煞地沖進來,不由分說,揮起馬鞭往他臉上就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