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投閑時代之李鴻章

●日本議和後入閣辦事

●巡察河工

●兩廣總督

從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年)一直到光緒二十七年(一九〇一年),一共四十年的時間,李鴻章沒有一天是不處在重要位置的。他能夠清閑的時間,也就是乙未年三月到丙申年三月的一年時間,戊戌八月到庚子八月之間的兩年時間而已。戊己庚中間的時候,李鴻章奉命治理黃河,然後朝廷授予他商務大臣和兩廣總督的官職。在他人看來,這就是一份優厚的差事了,但是按照李鴻章一生的歷史來說,不得不說這是他清閑的時候了。在他清閑的時間裏又稱得上最清閑的時候,是乙丙年間的時候入閣辦理事務,等到戊戌年八月到十一月的時候退出總理衙門,就沒有什麽值得論述的了。至於他治理黃河,做兩廣總督的時候,還是有和平常的人不一樣的地方,在這裏附上他的言論和相關的內容,也算是作史者的責任。

中國的黃河是有名的治理非常困難,數千年的政論都把這件事作為一個大問題,如果不是使用西方人治理密西西比河的方法來治理,那麽是絕對無法阻斷它的危害而收獲成效的。戊戌八月之後,在朝廷中正好沒有李鴻章的位置,於是政府就把治理黃河這個任務交給了他,這也可以為黃河河防史上增添一段小小的公案了。今天記錄下他的奏折,上面的內容主要是李鴻章任用的比利時的工程師盧法爾勘察河流後匯報的情形,原稿如下:

一、雒口到鹽窩沿河的情形

河身。自從黃河從河南龍門口改道以來,水流趨於往下,由北方向東方,奔流經過整個山東,流入大清河,然後從河道流向大海。它的路線東奔西突,人們不好施工,等到過了兩年以後,河流差不多已經確定,這才開始修築堤岸。河流非常曲折,它的堤岸也跟著修得非常曲折。河流變遷,堤岸卻不能一起跟著它的變遷而變遷。離水流有的地方很遠,有的地方很近,都不一樣,然而堤岸都沒有保護,隨著水流任意漂刷。現在小的水面的地方,大約寬九十丈到一百五十丈,河流底部就深淺不一樣了。有的河面寬的地方,水深僅僅有四五尺,不方便船只行駛;有河面忽然變窄的地方,水深到了三丈。河流在一天內就可能改道,忽然向左,忽然向右,挨著河流的河岸,就會被河流沖刷,河流帶著泥沙流到速度緩慢的地方,就又淤積在那裏,變成河灘。當地政府和百姓就只能隨著河流任意流動,一直都沒有好的對策,只有到了特別危險的地方才去救急,在河流決堤的地方修補裂縫。黃河沿岸常常會看見岸土,有四五腳的高度,有時候塌陷掉到河流裏,隆冬的時候,水流小,而且流速緩慢,尚且都會這樣,等到河流解凍之後,大汛來的時候,水流大且流速快,到那時候更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了。下遊位置低的地方是這樣,上遊土山的那一帶,不用問也能夠知道。難怪黃河泥沙那麽多,堪稱是五大洲的河流裏含沙量最大的。大汛的時候,堤內的沙灘全都被淹沒了,因為河流底部深淺不一樣,導致河身也高低不平,所以水流的速度處處都不一樣。而且下遊的地勢非常低平,每裏的高度差不超過五寸,河流流速非常緩慢。能夠容納河水的地方一天比一天狹窄,隨著時間的推移,淤泥越積越多,墊得非常高,年復一年,險上加險。也正是這個原因,河堤外邊的土地和河堤旁邊的河灘相比,足足低了一尺,還有低到七八尺的地方。我負責監工路過楊史道口的時候,就曾經對河面進行測量,計算得出水面寬一百三十八丈,河底最深的地方是二丈三尺,流水速率是平均一秒鐘大約四尺。按著這樣推算,每秒鐘過水的長度,大約是五萬七千四百五十六立方尺,容納的水的面積大約是一萬三千六百八十方丈。另外我又在鹽窩的上遊測量,計算得到此處的水面僅僅寬一百零二丈,河底最深的地方是一丈二尺,容水面積大約是九千一百八十方尺。當時楊史道口還沒有合龍,大部分通過決口,不走鹽窩,還可以取得一致的說法。等到漲洪的時候,漲上來很多河水,人人的說法都不同。按照兩處地方的文武百官所指示的水志,總計得出楊史道口容水的面積應該在三萬六千一百八十方尺。鹽窩的容水面積應該在二萬四千四百八十方尺。因為水的流速,沒有辦法準確計算數據,導致無法統計得到準確的水流量。然而不知道進水的面積,就很難確定河岸的寬窄,還有堤岸的遠近。從雒口到鹽窩大約總計有三百七十裏。

民埝。民埝是濱河的河堤,為什麽叫它民埝呢?因為是百姓們自己所修,由政府負責保養、看守,是現在黃河最重要的河堤。民埝距離河流遠近都不一樣,有的就在水流的旁邊,有的離水有三四裏,當時修造是任意修建的,並沒有什麽準則,甚至它為何彎曲也讓人很難理解,捉摸不透。它的高低或者是厚薄,每個地方也都不一樣,有的比現在的水面高出九尺,有的甚至高出了一丈五尺,還有的高出沙灘五尺到八尺不等,高出河堤外面的地方也有九尺到一丈五尺,都不相等。它的堤頂有的寬二丈四尺,有的寬三丈六尺,新修築的埝比較厚一些,忽高忽低,忽厚忽薄,它的收坡的斜直也不相同,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對民築堤壩的維護也沒有那麽周密,民埝被水沖刷的地方有好多處,也沒有立刻就修理好,日積月累,積年累月,雖說不至於塌陷,不過也差不多了。民埝都是用非常松的淤土做的,並沒有什麽膠泥,地基打得也不深。即使有膠泥的地方,也很容易就被沖刷出來。埝頂可以禁受住大車、坐車、手推車在上面行駛,車子碾出的車轍非常深。過路的人或者在堤坡上上下下,或者是在堤壩的低處穿越。堤上修築民居,也沒有對堤壩進行加寬,或者是培厚。凡是這些行為都是最容易損毀堤壩的了。查閱西方各個國家的資料,他們都是在堤壩的土坡上面種青草,不怕費事,不惜花錢,原因是草根對於保護堤壩有極大的幫助。這些地方的堤壩都不種草,一兩處偶爾有草,也會被百姓拔除幹凈,甚至還要連根拔起。據說他們是把這些帶回去用來燒鍋,或者是喂牲口,他們不知道沒有草的話,堤壩很難保住,而堤壩很難保留住,那麽水患之災很快就會來了。愚昧的百姓不懂得這一點,他們的行為是令人鄙視的。耙草的農具最容易損壞堤壩了,應該明令禁止,不準百姓們使用,這也是保護堤壩的一個方法。等到草被拔走後,堤壩被耙弄得松了,大風刮起來的時候,堤壩上塵土飛揚,於是堤頂就會越來越低,堤身也會越來越薄,這種農具的害處不也是很大嗎?沿河的堤壩,有的已經種上了柳樹,柳樹成蔭,也有剛剛栽種上的,只有幾尺,柳樹的根部最能固堤,應該在沿河的堤岸一律都栽上,並且還要設法保護,不準人隨便攀登和折枝。在柳樹的旁邊並排種上藤,會更加堅實。柳條和藤條都可以編埽,使用埽護堤堵口,比秸稈那些材料堅固得多,而且還可以隨處就地取材,不需要再出錢去買,一舉兩得,沒有比這更妙的了,為什麽還不這樣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