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慈禧緊急叫停立憲改革,新一輪黨爭即將開始(第6/8頁)

由於不設責任內閣,雖然同意把刑部改為法部,和大理院一起專掌司法和審判,認可司法“獨立”,也同意資政院、審計院依次成立,但它們不是在責任內閣的平台上與皇權相互制衡,不過是一個變了名字的朝廷舊部委。

更令人驚奇的是,老袁原方案中在朝廷設11部,各部尚書中取消“滿漢有別”的祖制,這倒是都被同意了,但在任命的13位尚書中,滿尚書占了7席,而且為陸軍部、度支部(財政部)、農工商部等關鍵部門,漢尚書只占5席,蒙古族占1席。這就是說,沒取消滿漢差別之前,各部正部級高官還是滿漢各半,反正有一位滿尚書,就有一位漢尚書,取消了滿漢有別,漢尚書的人數反而減少了!老袁原本的出發點本來是分職專任、明晰權責,也是希望朝廷自封閉了200多年以後,首次真正向漢人和其他各族人們開放政權(也就是孫文追求的“共和”),既符合憲政精髓,又能逐步瓦解革命黨人的威脅,免得人家總打著“滿人的天下”的革命旗號。現在倒好,為了中央集權,確實連祖制都不要了,卻也親自給革命黨人送去了一面更有說服力的旗幟。

此時大部分的立憲派和民間人士並沒有發現這個秘密,這是第一次立憲改革,他們還對“實君”抱有很大的希望,還對朝廷抱有很大的信任和期待,希望打造一個“大清的明治天皇”。但僅僅幾年以後,他們終於從老袁這個方案指向的問題中明白過來了,立憲派們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速開國會”請願活動,並且他們只接受“虛君”的英國模式,而不再接受“實君”,不再寄希望於“大清的明治天皇”。那時的朝廷在內外壓力之下,終於成立“責任內閣”,也又玩一次借改革之名開倒車的把戲,不過再也蒙騙不了已經明白過來的人們了,他們戳穿了本質,把它稱為“皇族內閣”,並成為武昌起義的導火索之一。看來,能夠接觸到權力核心,也能夠發現權力本質的老袁對立憲派還起到了“啟蒙”作用,他一直走在立憲派的前面。

注定了,無論是“編輯”還是“總編”,原本就是慈禧這位“出版人”指定的,無論老袁做多少工作,有多少支持者和幫手,還是無法阻止慈禧以一人之力扭轉,這是一場老袁注定無法打贏的“戰役”。其實老袁也知道他的方案肯定是不完美的,甚至憲政本身也並不“完美”,但不改革更不完美,任何一場需要觸及原本根深蒂固事物的改革,都和一場艱難的戰爭沒有區別,最現實的做法就是目光長遠的持久戰,而不是覺得稍有損失就認為不妥。老袁原本以為當這場改革到了破冰和定方向的時候,朝廷是可以主動作為的,首先應該邁出方向性的一步,把改革引向明治維新那樣“大方向對”的軌道。確實,正如當年的政務處一樣,慈禧指定“編輯”和“總編”也是沒有辦法,改革只能自上而下地發動,但正因為如此,當改革已經自上而下地發動起來了,全社會有了一定的經濟準備,形成了對改革巨大的願景和輿論氛圍後,就應該果斷地做出改變,進一步放權,從集權獨裁走向分權制衡,最終有序地放權於民,與民間和社會的改革呼聲和政治訴求良性互動,將改革從“自上而下”過渡到“自下而上”!

從朝廷的整個改革史來看,這並不是一個多麽“不可逆”的過程,恰恰是已經到了可以主動把握時機的時候。自洋務運動之後,大清在幾十年以來造成了一批新的階層和新的政治訴求(立憲派),朝廷只有在關鍵的時候抓住機遇,主動適應時代潮流,讓出一部分權力並形成科學的制衡,才能繼續統治新的階層,擴大統治基礎,把更多的社會力量更深地卷入權力關系之中,實現權力總量和強度的擴大——也就是說,立憲反而能夠把政治這個盤子做大,為在君主專制體制下越來越僵化的政治開辟一片新的天地。就拿慈禧本人來說也是如此,立憲這個“把制度關進制度的籠子”既是對皇權的限制,更是對皇權的保障,在大清的現實情況下,她只有適當讓渡出部分權力,權威才會更大,否則,即使將來奮力彌補,只怕也會失去民眾的信任和呼應。

政治家也要順勢而為,當民間已經成長出改革的力量之時,敢於有秩序地向民間借力是有勇氣與智慧的政治家才敢做的事,因為沒有人會在原地等待這場改革,包括對改革最有信心和期望的人。不進則退,這就是改革的現實。立憲改革的失敗損害的不僅是這場改革本身,還產生了更多的負面效應。當朝廷讓立憲改革成為了一紙空文,又一次把政治體制改革變成了內部調整和變換機構的“行政改革”,企圖蒙混過關。當朝廷對君主立憲的態度原來是,試可以,兜不住就要叫停,目的不是試,更不是堅定地試,而是兜,試也是為了兜,這一點立憲派們無論如何是看得清楚的,他們由之前的“奔走相告”轉為沉默和嘲諷,連一直關注進展的日本報紙都評價這次改革是“龍頭蛇尾”,革命黨人也終於有底氣了:我們就說過了是假立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