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雪(第3/8頁)

打完仗,一個個身上血呀雪呀冰呀的,也不愛說話。有的就蹲在那兒,叭嗒叭嗒抽煙,叭嗒叭嗒掉淚……

四平

一場雪下來,太陽一照,沒到中午就開始融化了。水嘰嘰的,一抓一個團。

太陽落山,一晚上又凍得硬梆梆的。

四平就是在這時打下來的。

1縱、3縱、7縱攻擊,炮縱160多門野炮、榴炮、山炮轟鳴。仍由1縱司令員李天佑指揮。1縱首先突入城內,3縱和7縱也相繼突破。23小時結束戰鬥。

7師出了點麻煩。

二保臨江時,呂效榮率領煆擊排沖進敵團指揮所。一顆子彈從左耳打進,從腦後穿出,組織股把他的名字寫進了“烈士花名冊”。四戰四平,又險些當了烈士,一塊彈片至今還嵌在肺尖上。

(采訪過的身上帶著彈片的老人,很多都是在四平留下的“紀念”。)部隊沖到城根時,兩個暗藏的火力點,突然在屁股後面打響了。前後夾擊,突擊連都打在雪地上了。

師長在指揮所罵:娘賣X的,都趴著幹什麽?怕死鬼,給我沖!

師長罵團長,團長罵營長:你們怎麽搞的?怕死鬼………

團長沒罵完,教導員薛新文跳出指揮所,一揮手槍:跟我上!沒沖出20米遠,就被打倒了。

很多老人都記得薛新文:中等個子,小白臉,火暴脾氣,能說能幹能打仗,自尊心特別強。

教導員犧牲了,副教導員呂效榮帶人上,也被打在那兒了。前邊趴著帶突擊連的副營長,也負了重傷。那血,一會兒就把水嘰嘰的雪浸紅了。

全營340人,打完仗算上炊事員不到150人。

兩個火力點敵人支撐不住了,出來投降。

“我操你媽呀!”8連副連長操起機槍就是一梭子。

槍被搶下了。副連長受了處分。

血腥和屍臭。早已被歲月的風雨洗刷罄盡了。但戰爭的遺跡,在今天的四平清晰可見。

英雄街有座“大破樓”,裏面住著幾戶人家,還有個五保老人。那種彈痕累累的殘破,一眼就能與被風雨剝蝕的殘破區別開來。

“四平”這個名字本來另有出處,一些四平人卻那麽自信,說是這裏當年打了四次,才得名“四平”。並認為這個名字不吉利:叫個什麽不好?叫個“四平”——不打四次能安穩平靜吧?

從民房到公共建築,四次共打平了多少?這是很難說得清的。但四平平得不夠,是不應置疑的。在“和國民黨反動派長期鬥爭的繼續”的“文化大革命”中,四平是黑土地上打得最兇的城市之一(還因為它是戰略要地嗎?),有些當年幸存的建築,又在武鬥中打壞了……

再死一次

——黑土地英雄譜之二

四平有條“仁興街”——那是為紀念倒在血城中的鄧華縱隊長1師師長馬仁興而命名的。

遼源有座“樹棠山”——那是為紀念3縱8師-位排長陳樹棠而命名的。

錦州有條“士英路”——那是為紀念2縱5師一位董存瑞式英雄梁士英而命名的。

筆者看過幾本黑土地英雄譜,僅一個3縱,命名的戰鬥英雄就有100多。

還有那沒有命名的。

黃達宣老人說,1946年9月,獨立旅1團攻打哈爾套。從偷襲未成就強攻。2連沒沖進去倒下一片,1連沖進去了,占領一座大廟。敵人反沖擊,你來我往打到下半夜,連長和兩個排長都犧牲了。腳下都是屍體,黑燈瞎火也不知還剩多少人。墻外就是敵人。他一遍遍小聲召集隊伍:1連的都出來!1連的都出來!數了數,站到他身邊的是7個人。打完仗再清點時,是18個。

他沒看,也沒想看看當時都有誰沒站出來。

老人說: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都是英雄,沒爬出來的也不能說“狗熊”。戰爭就是那麽回事兒,再勇敢,再英雄,也可能有膽小、怕死的時候。誰都是爹媽養的,都是人。

從世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像戰爭那樣,更能檢驗一個民族、一個政黨、一個軍隊的優劣、強弱了。一個人也是如此。戰爭的雷電迅疾地鑄造著偉烈的男子漢,也在頃刻間把王繼芳之類的靈魂剝個清(精?)光。

只是,應該怎樣理解那種“兩頭冒尖”的部隊和人呢?

功臣思想嚴重,在脫離領導的途中,享樂腐化成風,驕橫霸道,發生問題很多。㈠帶隊人不負責任,被帶人不服從管理,由於帶隊人都是臨時指定的,甚至指定警衛員(四縱),因此都是臨時觀點,弄得亂七八糟,有的中途就下車了,有的私自回家了等等。㈡賣公物搗買賣成了普遍現象,如九縱隊卅四名學員中就有卅名賣過東西,別的縱隊較多的有十縱廿七人,三縱廿四人,七縱廿人。㈢蠻橫作風嚴重,如四縱有三個人打了老百姓,還有一人打了很小的孩子。一縱七人打車夫,二、四縱隊繳車站執法戰士的槍亂打執法隊的槍,三縱對區政府人員發脾氣,四縱隊有大道上作障礙擋汽車拉他們,強迫要老百姓的拉糞車拉人,吊打退伍軍人(因偷了他們一件東西)與通化縣委吵嘴,強迫老百姓做飯,不給做就要捆,嚇得老太太跪下磕頭,八縱的大鬧牡丹江戲園子,=九縱帶隊人廿六師參謀劉振江擅向肇東縣政府要糧三百斤,又向九縱某科長要錢廿五萬元,企圖從中貪汙糧食錢(查出後,將錢追回肇東縣政府了)。④《東北三年解放戰爭軍事資料》中的這段話,說的是各縱隊學員赴炮校學習途中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