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不加賦的困境(第2/3頁)

徐平好奇地問道:“以前在京城裏,你和蘇兒兩個滿城跑著玩,也沒聽見喊累。邕州城比京城不知小了多少,怎麽就受不了辛苦了?這些年你養得嬌了,幹一點活就挑三揀四。”

秀秀嘟著嘴道:“才不是!京城裏出去玩有油壁車啊,這裏什麽都沒有,連頭驢都雇不到!”

徐平聽了只是搖頭。中國的公交車出現在唐代,到了宋朝大城市裏已經很常見,使用的是油壁車,東京城裏最多。到了南宋的時候,公交車的制度就很完備了,逛街訪友都很方便。

邕州是個小地方,從人口規模說起來,此時邕州管的也就相當於徐平前世的一個鎮,下面幾個縣就相當於大村子而已,當然不會有公交車存在。

秀秀報怨幾句,等徐平吃罷了,收拾了餐具自己回去。

其余公吏吃過了飯,拿著自己的大碗蹲在通判廳院子裏的大缸邊洗碗,低聲說著閑話,倒真有了徐平前世小機關的感覺。

這個時代的人是最容易接受後世思想的,尤其官吏,專業化在中國古代史上是空前絕後的,一些習慣便與後世相似。

休息一會,徐平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進去再忙上一兩個時辰。王漕使要不了兩天就到邕州,大家受累,趕在這之前把賬籍整理清楚。”

這樣忙忙碌碌的日子一直到了臘月二十八這一天,王惟正巡視過了柳州、象州、賓州,終於到了邕州城。

公使庫裏只剩下五十多貫錢,迎接王惟正的酒錢都不夠。萬般無耐,曹克明再次親筆寫下了一張字據,自己在上面簽字畫押,讓徐平和周天行兩個聯署了,又從軍資庫借支了五百貫。

錢是英雄膽,這兩次磨下來,曹克明見了徐平就低頭斂眉,再沒前幾天的氣勢了。徐平也不難為他,在借據上注明借支理由,加注等來年公使錢撥下來優先償還軍資庫,便簽名讓軍資庫的幹辦官支了錢出來。

擡頭不見低頭見,徐平沒必要與曹克明徹底鬧翻,只要抓緊財權,讓他在自己面前不能大聲說話就夠了。

因為心裏有了芥蒂,邕州的知州和通判兩人除了公事老死不相往來,好在也沒鬧出其它矛盾,下面的官吏除了多跑幾次腿,也不受影響。

邕州城裏沒有轉運使辦公的地方,曹克明和徐平帶著一眾僚佐出城迎接之後,便在驛館安置來,擺開迎接宴席。

轉運使隨從數百人,五百多貫錢的接待水準顯得極為寒酸,雖然不至於像徐平的接風宴那麽難看,在各州裏肯定也是最丟臉的了。

好在王惟正並沒說什麽,酒喝過了三巡,把曹克明和徐平兩人叫到了小花廳裏,落坐之後,讓兵士去泡茶。

見曹克明和徐平兩人各自正襟危坐,好像不認識對方一樣,王惟正就覺出了一些異樣。知州和通判哪怕平時有些小矛盾,見轉運使的關鍵時刻也會放下爭執,互相幫扶以求過關,這兩人卻好像不是這樣。

上來茶後,王惟正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徐平:“雲行,來邕州也有一段時間了,覺得如何?”

徐平面色平靜,從容答道:“下官初次出仕,萬事不懂,這些日子都在檢點賬籍,無心他顧,除了忙一些,也沒什麽。”

“哦,那與曹知州相處得怎麽樣啊?”

王惟正好像是隨口提起,隨隨便便地問道。

曹克明一下緊張起來,他也擔心徐平這個時候告他的狀。從監察知州的角度來說,這兩個人是一夥的,不由他不重視。

徐平沉聲道:“曹知州是老臣,久歷邊疆,熟悉蠻事,下官懵懂,只是在一邊小心學著。”

王惟正點了點頭:“你還年輕,多學一點總是好的。”

說完,又問曹克明:“知州認為徐通判怎麽樣?”

曹克明僵了一下,才道:“徐通判公事上用心,只是相處時間太短,其他卻說不上來。”

王惟正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大家聚在一起,說的都是場面話,真正要了解還是要私下裏各個約談,他現在只是大致了解一下雙方的關系罷了。雖然都是場面話,內容無關緊要,細節卻也能顯示一些內心的想法。

問完這些,便說起正事。

“我來去匆忙,又趕上年節,巡視只是走馬觀花罷了,還是要多聽你們講。現在邕州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聽見王惟正問起這個,曹克明急忙道:“州裏公使庫已經空了,不瞞漕使,今日酒筵都是我從軍資庫借的錢!漕使務必從其它州軍調撥幾千貫過來,不然我們都揭不開鍋了!”

聽見一張嘴就要錢,王惟正的面色不好看起來。

曹克明急忙加了一句:“徐通判來了這麽些日子,到時的贈錢也還沒有著落,州裏的公使錢實在是一文都拿不出來了!”

王惟正沉聲道:“各州公使錢都有定數,人人哭窮,我到哪裏找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