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仙樓(第2/3頁)

嘆了口氣,徐平道:“原來是前朝禁軍老兵,失敬了。我要收拾遇仙樓重新開張,你們開了門讓我進去看一下。”

陳老實站起身來,掏出鑰匙與喬大頭開了門,口裏嘟囔著:“收拾什麽,重新建一座新樓不是更好?我們爺倆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嘍。”

一開門,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像是推開了一扇千年古墓的大門。

陳老實和喬大頭卻渾然不覺,搖搖晃晃地徑直向前走。

酒樓裏光線昏暗,封住了的窗子縫隙勉強擠進來幾縷陽光,漫無目的地灑在滿是塵土和青苔的大堂裏。

大堂裏面亂七八糟地擺著一十幾張桌子,早已看不出什麽質地,門口進來的風一吹,便搖搖晃晃。

徐平嘆口氣:“桌子凳子都不能用了。”

喬大頭聽見,湊到陳老實身邊說:“陳阿爹,官人說這些桌子凳子不能用了,都是杉木的,燒起火來可好了,這兩個月我們不用找柴火了。”

他的樣子像是兩個人說悄悄話,聲音卻大得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徐平卻覺得有些悲哀,這兩個人身居鬧市,卻像深山裏的人一般,身邊的一切熱鬧繁華對他們就像是草木一樣,看著生死,看著榮枯,卻與他們兩個沒一點關系。他們就像這座衰敗的酒樓,靜靜等待著結束的那一刻。

“樓上去看看吧。”

徐平對身邊的人道,當先踏上了樓梯。

高大全急忙搶上前來,走在徐平身前,口中道:“這樓梯朽敗得厲害,官人小心些,走在我身後就好。”

樓上是小閣子,一如東京城裏酒樓的布局。透過塵土、蛛網和遍布的青苔,徐平仿佛看見了多少年前,滿身錦緞的官人員外坐在閣子裏談天說地,旁邊的歌女唱著從大城市傳來的早已不新的歌詞,小二高聲唱著菜名,賣各種小吃的小販在閣子裏穿梭。

陳老實站在樓梯口,手裏把玩著鑰匙,百無聊賴。他已經老了,只是靜靜等待著自己大限的到來。世間萬物在他一雙渾濁的老眼裏都是模糊一片,早已不能一一區分開來,他也沒有心思去區分了。

身邊的喬大頭看著徐平幾個人卻有些好奇,他三十多歲,還沒有感覺到死亡撲過來的影子,還願意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大全在徐平身邊道:“官人,這裏看起來比我們家白沙鎮上的酒樓還要大得多啊,就是朽敗得厲害,不知要花多少人力來收拾。”

徐平嘆口氣:“再難也得收拾起來,州裏也沒錢再起一座新酒樓了。明天你和譚虎帶著兵士們來收拾,白幹辦也跟著,所有花銷先從我這裏支用。”

譚虎道:“官人不是還要釀酒嗎?我看已經收了不少高粱,兵士們都來了誰給官人幫手?”

“有什麽辦法?就你們幾個人,做了這樣就丟了那樣,只好先撿要緊的一樣一樣來,慢慢想辦法。”

譚虎看了看樓梯口站的陳老實和喬大頭,小聲說:“其實州裏像他們兩個那樣的雜役廂兵也有不少,官人大可以招集起來做些事情。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每月俸祿不夠衣食,賞上兩貫錢,他們對官人還感恩戴德呢。”

徐平聽了不由動心,用自己手下的廂軍比雇人靠譜多了,只舍得發工錢一樣也能幹活,還更加好管理。

“你說得也有道理,等我回去查一查,明天都撥給你。”

徐平說完,又對身邊的白幹辦道:“對了,明天白幹辦也要來,這是屬於公使庫的酒樓,你也帶幾個人來收拾。還有,白幹辦,這酒樓軍資庫征用之後每月算多少租錢?”

白幹辦一直小心看著徐平臉色,生怕他怪自己照顧不力,讓官物破敗成這個樣子,如果苛刻一點,讓他掏錢出來賠可就麻煩了。

聽見徐平並沒責備自己,還談起租錢,白幹辦才放下來,急忙道:“兩庫現在一樣都是通判管著,小的哪敢插嘴?”

徐平笑笑:“曹知州要不了多少日子也該回來,我定租錢,不定他到時嫌多嫌少,你按市價說個價錢吧,到時也有話說。”

白幹辦小心看了看徐平臉色,小聲道:“每月一貫錢通判覺得如何?”

“哦,也不貴,那我定每月兩貫足錢好了。”

這麽大座酒樓,這個價錢不算貴了。再說公使庫是他與知州兩人用,怎麽也虧不了自己。要不是與曹知州不對付,徐平肯定會把租金定到二十貫,公使庫裏的錢花起來方便得多。

在禁酒的州,公使酒庫裏的酒是不許外賣的,只能用釀酒剩下的酒糟制成醋發賣,稱為醋息錢,是很多州公使庫的重要財源。邕州不禁酒,公使庫可以自己開酒樓,只要像其它酒樓一樣交稅就行。大宋朝廷對錢看得緊,地方怎麽折騰不能少了中央的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