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自打嘴巴

聽了張士遜的話,李咨不由苦笑:“相公怎麽能夠這麽做?番胡狼子野心,他們的話是一句也信不過的,這種事哪裏好作保?”

“劉平新升龍神衛四廂管軍,極言黨項趙元昊圖謀不軌,要到西北效力。朝廷大軍一向在河北,豈能因為新任的管軍大將就改變布署——”

張士遜只覺得頭大如鬥,也不知道自己今年是沖撞了哪路神仙,總是碰到這種倒黴事情。劉平新近受到趙禎賞識,張士遜也是被他逼急了,才說出作保的話。

宋朝國策,防衛的主要方向是契丹,軍事政治都是按照這一原則布置。怎麽可能因為一兩個人的意見,就改變戰略布署?戰略改變,牽扯到的問題太多了。作為樞密院的主官,張士遜必然會堅持本府的戰略判斷。

盛度面無表情,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心機深沉,沒人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眾人落座,沉默了一會,李咨還是道:“那個除役廂軍我已經問過,所說的極為可信,趙元昊不臣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為今之計,我們只有立即入宮面奏,才能挽回朝堂上相公的言語之失。”

張士遜輕輕拍了拍桌子,懊悔地道:“可現在,聖上正在招見劉平!”

北宋說的管軍大將是特指,並不是泛指一般的統軍將領,而是武將的那幾個終極職位。以此時來說,一共是八個,他們自詡為八公,與兩府的宰執類比。

宋朝立國之初,禁軍管理體制還是仿後周,由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統領,稱為兩司衙門。後來侍衛親軍司又一分為二,為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與殿前司合稱三衙。三衙相互獨立,互不統屬,是禁軍的最高管理機構。

三衙的都指揮使或副都指揮使,以及都虞候,加上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和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稱為管軍,地位由殿前司、馬軍司、步軍司、捧日天武至龍神衛四廂地位由高到低。因為樞密院是政府機構,樞密使副並不是軍職,這八個職位實際上是軍職的最頂端,俸祿優厚,經濟待遇還要高過宰執。

雖然國策是軍人不得幹政,但實際上,管軍大將對於軍政還是有很大的話語權。

劉平本是文官,景德二年李迪那一榜的進士,後來以文換武,進入武將序列。這樣的出身,再加上管軍大將的身份,可以和樞密使張士遜對頂。劉平剛中進士沒多久出任鎮戎軍通判,那裏是對黨項的前線,對西北熟悉,力主現在的主要威脅是黨項。

張士遜就是因為怎麽也辯不過劉平,才拿自己樞密使的職位作保,黨項趙元昊這幾年絕對不會反宋。萬沒想到,話一出口,就碰到了這種事情。

想來想去,張士遜也是沒有辦法,問坐在一邊不說話的盛度:“公量,你覺得如今該如何應對?”

盛度沒有表情地道:“為相公想,若是能把事情壓下來,那就先壓下來。一個除役廂軍而已,給些金銀財物還封不住他的口?尹悅幾個人,畢竟是黨項使節,就是真做了細作的事,也不好宣揚。我們私下裏知道,向西北調派人馬就是了。”

李咨急忙道:“此法不可行!在我去之前,這個人是先落到了皇城司手裏。結果楊景宗正在聚飲賭錢,問也沒問,就差點把人打得半死,如今已經是滿城皆知了!”

聽了這話,盛度搖了搖頭:“那沒別的辦法,只好立即入宮,向聖上面奏了。”

張士遜問了李咨事情的經過,一拍桌子:“這個楊景宗,出身街頭閑漢,如今做了朝廷大臣,還是這般無法無天,著實可惡!”

說完,當先站了起來:“走,我們進宮面聖!”

走出兩步,又轉過身來對王德用道:“樞密院裏,還請王太尉照看。”

王德用忙起身捧笏:“遵相公鈞旨!”

樞密院的三位使副,出門上了皇城裏的三輪車,穿過皇城,到了垂拱殿前。

一進垂拱殿,三人著實被嚇了一跳。只見這裏熙熙熙攘攘,都是台諫言官,有的聚在一起群情激昂,唾沫橫飛,有的趴在案上奮筆急書,更多的聚在通進司門口。除了台諫言官,還有好多位館閣官員也在這裏湊熱鬧。

石中立急得滿頭大汗,在外面走來走去。好幾外月了,這裏又迎來了這種熱鬧場面,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李咨對張士遜低聲道:“相公,事情已經泄了出來了。”

張士遜哼了一聲:“這些言官,怎麽長了這麽長的耳朵!”

李咨只是搖頭,沒有作聲,徑直向著閤門而去。想當年張士遜自己,也是從禦史言官任上升起來的,當言官的,哪有耳朵不長的?不但耳朵長,嘴還快呢。

到了閤門處,一看今日果然跟往日不同,閤門使曹琮親自在這裏坐鎮。

曹琮上來見了禮,張士遜問道:“如今宮裏是什麽人在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