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要不要以史為鑒

沒奈何,左懋第只得率團依期於七二十一日往北出發。攜行物品有《大明皇帝致書北國可汗》禦書、賜薊國公吳三桂等人的誥敕及給吳三桂勞軍的白銀十萬兩、黃金一千兩、綢緞一萬匹。

隨後,馬士英等人覺得吳三桂收復北京的功勞這麽大,勞軍物資太少了,又下令再運送漕米十萬石獎勵吳三桂。

負責漕運的官員名叫沈廷揚,此人於崇禎年間多次辦理海上運送南方漕米至天津及遼東松山前線,經驗豐富。在這年五月間就曾向南京朝廷建言說:“臣從事海運工作多年,有艦船上百艘,全部高大完好,每艘可容納兩百人。船上水手,都熟悉水性,好勇鬥狠,可訓練成水師。如今海運已經停止,如果召集水師,訓練上一段時間,沿江上下練習戰法,交給臣統率,集成二萬之眾,便可成為一軍,可保長江無虞。”

有廷臣按照他的思路,建議朝廷由海路出師北伐,以收復神京。沈廷揚當即表示說:“如果這個建議能實施,我沈廷揚甘當北伐軍中的馬前卒。”

現在,當政的馬士英、史可法等人都以滅寇報仇為首要之務,哪肯擅啟戰端去與清廷爭鋒?

於是,北伐建議遭到擱置。

北使團終於出發了,路上大家走走停停,各懷心事。

臨行前,左懋第曾提醒朝廷高層,要時時整頓兵馬,準備渡河收復故土,並且指出:“只有扼淮河而守,方能憑長江而安!”

走在路上的左懋第還是不放心,又發回一道奏疏,說:“山東的民心迫切需要收拾,聖上請將此事交廷臣核議。現在山東各地的官吏、百姓皆劃地而守,可惜撫、鎮兵馬不至,他們無所憑依,清人傳檄責令郡縣獻籍,漸漸已有人奉命遵從。此事堪為惋惜。”

陳洪範、馬紹愉兩人則給吳三桂寫信,說:“感清朝助兵之義,嘉老親台破賊之忠”,“兩國通好,同心滅賊”。又說,講定和好之後“便是叔侄之君,兩家一家,同心殺滅逆賊,共享太平”。

鎮守淮安地區的東平伯劉澤清看中了沈廷揚用以運糧的船只,將船只劫掠收歸己有。聽說北使團北上,也給自己的老朋友吳三桂寫了一封信,告知吳三桂,南京朝廷已經任命了接管山東的總督、巡撫、總兵等官員,建議由吳三桂於山東開藩設鎮,跟自己做鄰居。

他還掉了個蘇秦佩六國相印的書袋子,鼓勵吳三桂“劻勷兩國而滅闖”,“幸將東省地方,俯垂存恤”。

九月初五,北使團行至濟寧。

濟寧城裏已經駐守了清軍。這些清軍聽說是南京朝廷的使臣北來議和,居然一點也不客氣,勒令南明使團必須立刻遣返護團兵馬,否則不許入城。

左懋第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在左懋第看來,大明帝國雖然丟失了西北和北面的許多土地,但還是泱泱大國,天下唯我獨尊,你東虜算什麽東西?別看你們這時候小人得志,這種得志總歸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從濟寧清軍的非友善態度看來,他已經強烈感到:這次北上和議不但不會成功,可能還會自取其辱!

實際上,對於這次北使與滿清修好,進而“借虜平寇”,朝廷裏並非沒有反對的聲音。

給事中馬嘉植就進言勸阻說:“現在我們最應該警惕的是,唐朝人乞師於突厥,宋朝人召兵於契丹,都存在著巨大的隱患。如今我們不早做準備,萬一清軍飲馬長淮,挾功邀賞,我們有什麽辦法對付他們?”

兵科給事中陳子龍則以“宋人借金以滅遼,借元以滅金,徒然加快其滅亡的速度”的前車之鑒警告朝廷,高呼“從來開疆辟土,必當以兵力取之,未聞求而可得者也”,要求朝廷密敕“諸將奮同仇之氣,大整師徒”,自強自立,收復故土。

吏科都給事中章正宸在此基礎上更是上疏猛敲警世大鐘,說:如今江東形勢比晉、宋時期更為艱難,肩、背、腹心,三面受敵,朝廷以先帝後殉社稷之烈為念,以北方千萬黎民盡為被發左衽為念,務必以進取為第一義,如若進取不銳,則守禦必不堅。

章正宸斷言:“近來聽傳聞說闖賊李自成已經被斬,此事不可輕信。闖賊向來狡猾,其必定是奔走遁入陜西,等秋來再傾巢出動,與張獻忠賊軍聯合,睥睨長江。又聽說清虜占據我北都宮闕,動搖山東大地,北都當國大臣驚慌失措,損威屈體,大沮天下忠臣義士之氣,臣既為之羞愧,又深痛恨之。”警告說:“一旦坐失戰機,等秋來天涼,馬肥弓勁,清虜必控弦南指,飲馬長江、淮河;而李自成賊軍又馳突荊襄,順流東下,我瓦解大勢形成,悔之晚矣!”

江西總督袁繼鹹也說:“闖賊被清兵擊敗,雖然可喜,但也可懼。清兵沒來得及對我不利的原因就是因為闖賊還在,一旦闖賊滅亡,他們除了征伐南京,還能有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