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金陵失陷

其實,四月初二日史可法從南京城郊的燕子磯返還揚州之時,左良玉部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巨變。

且說,四月初一日,左良玉兵至九江,盛情邀請駐節於九江的“總督江楚應皖等處剿寇事務”袁繼鹹到舟中相見。

左良玉這麽做的目的,是想說服這位朝廷大員和自己一起前往南京,使自己的行動更具正義性。

見了袁繼鹹,他便從衣袖中取出“皇太子密諭”,大談特談“清君側,救太子”的必要性。

袁繼鹹對那份“密諭”看都不看,直言“皇太子”真偽未定,“密諭”“不知何人傳來”,懇請左良玉說:“先帝之舊德不可忘,當今聖上之新恩不可負。”

同時,又向諸將下拜,請求他們“愛惜百姓”。

左良玉為自己的行為辯護說:“謀陷太子,臣下所為,與當今聖上無關。若愛惜百姓,大家本心,先生何必過慮?”又拿出之前的“誓文、檄文”給袁繼鹹看。

袁繼鹹看過二文,不置可否,等回到九江城,即令部將加強防守,誓死不許左兵進城。

可是,九江城守將張世勛貪生怕死,看見左軍勢大,竟在夜間縱火焚城,劈門而出。

左良玉部得以呼嘯而入,四下殺擄淫掠。

被左軍抓獲的袁繼鹹心如死灰,多次從左良玉部張應元的舟中跳入冰冷的江水,卻均被救起。

左良玉被袁繼鹹的忠國之心所動,一再辯白自己並沒有叛朝廷的意思,要袁繼鹹和自己一道東下調護兵將。

黃澍看左良玉要改變主意,慌了,指責袁繼鹹說:“寧南侯(即左良玉)無異圖,公以死激之,大事去矣。”

監軍李猶龍和副將李士春也力勸說袁繼鹹不要就此枉死,不如留下一條性命以觀時變。

看左良玉有望回心轉意,袁繼鹹便不再求死,要求左良玉及其麾下諸將不得燒殺搶掠、傷及無辜。

這時的左良玉已患病多日,身體並不好,聽說自己的士兵在屠殺九江城百姓,不由得渾身戰栗,顫聲道:“此我兵耳,我負袁臨侯也。”嘔血數升,病遂革。

左良玉死後,部下諸將推其子左夢庚為留後,把袁繼鹹拘禁在船中,繼續引兵東下,先後占領彭澤、東流、建德、安慶,直逼太平府。

左軍雖然勢大,但黃得功部已經調至太平府。

黃得功主動引軍於灰河、荻港向左軍邀戰,二戰皆捷,打得左軍落花流水。

左軍的勢頭已經被殺下來了,但四月十四日,弘光帝朝武英殿大學士王鐸竟然認為馬、阮組織抵禦左兵不力,請求率軍抵禦左兵。

馬士英當然不肯就此放下兵權。

這樣,過了兩天,王鐸又上疏說:“臣通過偵察查知我軍安置在紫金山至龍潭一帶的兵力不足七百人,樞臣馬士英卻虛報有數十萬之眾,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用這種謊話來欺騙君王以邀寵稱功?”接著說:“這種情況恐怕不能持久,如若左良玉的亂兵得乘勝順流而下,你我君臣將死無葬身之地。現在請皇上將兵部尚書的印纛正式授予老臣,老臣願意竭盡全力向西迎敵,以當其來勢,以報答朝廷。”

王鐸這麽急不可耐,這麽積極主動,顯然是感覺到南京難守,急於取兵權以自保了。

王鐸能有這樣的預感,馬士英當然也能覺察到死亡即將到來的氣息,表面上自欺欺人地說:“清兵雖然屯駐在河北,但李自成的兵威尚在,他們還有後顧之憂,豈敢南下投鞭問渡?並且,強弱之勢,也不是固定不變的,當年孫吳在赤壁之戰中僅有兵三萬,東晉在淝水之戰中僅有兵八千,一戰安江左;何況我國家全盛,兵力萬倍於前朝,堪可蕩絳宇內、痛飲黃龍,願眾位大臣共勉共勵。”

馬士英嘴裏說得漂亮,暗中卻做了擁兵出逃的準備,事先任命其次子馬鑾為京營總兵,牢牢掌握了兵權。

不日,揚州失守、江北的高傑余部在其子高元照、提督李本深、徐州總兵李成棟帶領下降清,劉良佐在其弟策反下降清,劉澤清率部乘船逃往海上的種種不利消息傳入南京,弘光朝廷頓時陷入一片驚慌失措之中。

五月初五日,清軍進抵長江北岸,初八日,軍駐瓜州,排列江岸,沿江窺渡。

在江岸京口(今江蘇丹徒)一帶負責江防的是海盜出身的總兵官鄭鴻逵、鄭彩,手下的福建水師有近三萬余人,但他們守江並不盡責,只是時不時派巡哨船遊弋江中。

另外,黃斌卿、楊文驄兵列南岸,每天只是應付似的向江北開幾炮,僅此而已。

初八日夜,西北大風正緊,大清眾兵掠民間案桌及掃帚,將帚系縛桌腿上,沃油燃火,昏夜乘風放入江中,順流而下,火光徹天。

明軍見了,以為清軍乘夜渡江,黑暗中不敢迎戰,只從江岸發大炮阻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