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虎頭尾蛇的會戰

從堵胤錫妥善招撫和安置李過等三十萬人的情況看,之前何騰蛟為排斥田見秀等人而稱糧餉不足之辭不攻自破。

要知道,湖南全境尚在明軍控制之下,而清廷用兵重點在東南沿海省份,一時顧不上湖廣。何騰蛟作為隆武朝廷任命的湖廣等地總督,已經掌握了湖廣文武官員的任命權和湖南各州縣的錢糧,如《永明縣志》所記,“乙酉年,明督師何諱騰蛟退守長沙,湖南各府屬錢糧俱解督府”。其卻以糧餉不足為借口將不遺余力地排斥大順軍,私心自用,可見一斑。

更為可笑的是,何騰蛟自己兵力不足,與大順軍的合營本來就是形勢所迫,但在聯營之後他給隆武朝廷呈上的《逆闖伏誅疏》卻大肆吹噓自己神機妙算,說自己事先布置道臣傅上瑞、章曠“聯絡鄉勇以待”,致使李自成“誤死於鄉兵”,“為千古大快”;他還完全隱瞞自己被大順軍打敗的事實,把大順軍主動提出的“連營”之舉說成是:“自逆闖死,而闖二十余萬之眾,初為逆闖悲號,既而自悔自艾亦自失,遂就戎索於臣。”

還有,何騰蛟對大順軍的高級將領拼命貶抑,義侯張鼐僅授參將、郝永忠授副總兵,其他如袁宗第、田見秀、劉芳亮、劉體純(疏中作劉體仁)等一概斥之為“偽侯偽伯”,根本不向隆武朝廷請加封賞。

為了擴大自己的軍力,以形成對郝永忠等大順軍的扼制,何騰蛟聽信了心腹章曠以“南人”壓“響馬”的主張,不惜代價恩養起湖南境內的那些害民有余、抗清無心的諸如黃朝宣、曹志建、張先璧、劉承胤之類的軍閥,並為他們請官請爵,奉若驕子。

可是,黃朝宣、曹志建、張先璧、劉承胤這些人得了便宜又賣乖,乘機四出劫掠,漁獵財貨,擴充自己的實力,一個個牛氣哄哄,割據自雄,何騰蛟根本指揮不動。

針對這種亂象,章曠又建議道:“先前說‘北兵’不如‘南兵’好用,現在我覺得外鎮兵不如親兵好用。與其用大把大把的金錢贍養那些看見敵人就遠遠逃命的流寇,還不如贍養可以站得住腳跟的‘南兵’;與其用有限的金錢贍養一意孤行的外鎮兵,不如贍養自己可以任意控制的親兵。有了親兵,則可以自強自立,可以自強自立就可以彈壓流寇、駕馭外鎮兵。這是壯大自己威勢的制勝之道。”

何騰蛟於是派人分別從廣西,貴州等地招募兵將,很快就拼湊成了一支三萬多人的“督標”、“撫標”親軍,以充當自己的“嫡系”部隊。

這樣一來,湖南的軍隊派系叢生、數量龐大,為了養軍,何騰蛟不得不苛征暴斂,盡力搜刮,弄得“湖南千裏,炊煙幾斷”,百姓死亡過半。

曾經擔任過崇禎朝僉都禦史的益陽人郭都賢(弘光初立時曾授戶部尚書,郭拒不到職)看不過眼,作了一首《踏雪詩》悲嘆:“淚竹成堆亂伏波,劍花不落冷鐃歌。帳前部護誰移足,夜半懸弧幾聽鵝。四望郊寒連島瘦,一天白起奈蕭何。年來心死灰無著,目斷如銀欲洗戈。”

這詩傳到何騰蛟的耳朵裏,何騰蛟無容人之量,唆使王允成劫洗郭都賢所隱居的石門,說:“我有病在身,不能過於勞累,一天到晚只能歇著。什麽時候才能像郭都賢那樣,在石門建設起可以安置幾萬人的大營,積蓄起可以贍養幾萬人十年的金銀粟米,韃子兵來了,攻又攻不入,一任舉杯痛飲,擁姬妾,坐待太平!”

王允成聽後兩眼發光,引兵殺到石門,一看,郭都賢所居住的地方也就兩間小茅屋,與何騰蛟所說完全不符,失望之余,轉往漵浦、沅州一帶,郭都賢才免於一死。

何騰蛟的自私自利、擁兵自重之心實在讓識者大感遺憾。

堵胤錫跟何騰蛟不一樣,手裏有了忠貞營這支大軍,不願空耗時間和糧餉,坐失戰機,他看到清軍安置在湖北的兵力比較空虛,決定發動恢復湖北的戰役。

他建議何騰蛟率軍從長沙出發,到嶽州集結;自己率忠貞營從常德出發,渡澧水,攻荊州。兩軍完成既定目標後,聯合北進,攻取武昌,痛飲黃鶴,占領湖北全境。

堵胤錫說,此舉如若成功,即可以湖南湖北為基地,沿長江東下,光復南京,恢復弘光朝的疆域,形成與清朝南北朝對峙的局面。

當然,堵胤錫也知道,這個戰略意圖能否順利實現,關鍵在於忠貞營能否如期打下荊州城。

事實上,忠貞營在與堵胤錫合營之前,也就是此年七月,李過、高一功等人從四川初入湖北時,就曾會合九營兵力猛攻荊州。

該戰,大順軍兵馬橫亙三百余裏,聲勢張天、震懾四方。

不過,因為田見秀、袁宗第等部移軍北上,和李過等人共商降清事宜,使得這場戰爭草草收場,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