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安龍困主
說來也巧,尚可喜、耿繼茂於十一月初四日攻下廣州,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初五日,孔有德就攻下了桂林。
兩廣省城失陷的時間前後相隔僅僅一天。
省城丟失,兩廣地盤隨即土崩瓦解。
躲避在梧州的永歷君臣驚恐莫名,紛紛打點行裝,作逃跑計。
十一月十一日,永歷帝在大學士嚴起恒等人的簇擁下走水路遁往潯州。
然而,潯州已經姓“清”不姓“明”了。
鎮守潯州的是慶國公陳邦傅。
陳邦傅想降清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在永歷元年,李成棟克廣州、取肇慶時,陳邦傅就有降清之意。只不過,“粵東三烈”的起義,使李成棟被迫返粵,陳邦傅的降清之舉沒有實現。
現在,風雨飄搖,兩廣動蕩,誰也阻止不了陳邦傅的降清之心了。
永歷帝一旦進入潯州,將會成為陳邦傅效忠大清主子的一份厚禮。
剛剛登舟上岸的永歷得到密報,顧不得大雨滂沱,在泥濘中倉皇竄往南寧,皇帝的鹵簿和隨駕物品被陳邦傅叛軍搜劫一空。
陳邦傅沒有抓到永歷帝,就把從平樂戰敗後撤入潯州的明宣國公焦璉刺殺,割下他的腦袋獻給孔有德做見面禮。
十二月初三日,歷盡艱辛的永歷帝總算到了南寧。
雖到了南寧,卻已窮途末路。
驚魂未定的——永歷帝只得硬著頭皮派人入貴州,改封孫可望為一字王冀王,請他發兵入衛。
按明朝制度,一字王為親王,二字王為郡王,時至今日,永歷帝終於同意沖破祖制封孫可望為一字王了。但封又封得不徹底,封冀王,就是不肯封孫可望夢寐以求的秦王。
永歷帝的解釋是:大明朝第一代秦王乃是太祖皇帝次子朱樉,位居諸藩之首,已傳世二百多年,不能移封旁人。
永歷帝也不想想,所謂落地鳳凰不如雞,自己這時候已經是一個天涯亡命人,是需要孫可望幫助的時候,還窮講究這麽多,有意思嗎?
這時的孫可望已完全占有滇、黔及川南廣大地區,兵威極盛。並且,他早在永歷五年(順治八年,公元1651年)四月派馮雙禮等人率軍由黔入湘攻下了沅州(今湖南芷江)。現在馮雙禮等人正與清軍激戰於辰州(府治在沅陵),如果直接封孫可望為秦王,抗清事業將會順利百倍。
可是,一根筋的永歷帝就是看不透這其中的利害關系。
果然,接到永歷帝的賜封,孫可望大感失望。
從孫可望的角度出發,他久用秦王名義發號施令,又怎麽可以另受冀王之封?另受冀王之封,豈不是自供先前已謄黃公布的是名副其實的偽敕?
所以,孫可望堅持“王繩父爵”,拒不接受冀王之封。
楊畏知勸他說:“但是假終不若真足以服人心耳。”
猶豫再三,孫可望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
雖然拒不肯受,但,清軍已由柳州源源南下,南寧岌岌可危,若再不出手相救,則永歷朝廷覆亡在即,孫可望急忙派遣賀九儀、張明志率兵萬人,由廣寧馳南寧護蹕,再次請改秦封。
張明志到了南寧,先質問首席大學士嚴起恒:“封滇是秦邪,非秦邪?”
嚴起恒勃然變色,道:“汝以迎駕來功甚大,朝廷自有重酬,固不惜大國封。今為此語,是挾封也。豈有天朝封爵而可挾者乎?”
張明志大怒,直呼嚴起恒“老匹夫”。
嚴起恒不堪其辱,奔出舟外,投水而死。
張明志的行為,已非“請封”,乃是赤裸裸的“脅封”。
尚書楊鼎和,給事中劉堯珍、吳霖、張載述等人忍無可忍,紛紛抗論不允。
賀九儀、張勝、張明志等將心中焦躁,先後將這些人治罪處死。
至此,永歷帝被迫正式承認了陳邦傅、胡執恭矯封孫可望為秦王的敕書,同時,也為“敬酒不吃吃罰酒”一語做出了完美的詮釋。
盡管已經得到了秦王之封,但孫可望並不快樂。
不是說了嗎?強扭的瓜不甜。
他覺得,這個“秦王”的封號既然來得這麽勉強,永歷君臣這麽心不甘情不願,不如自己做皇帝算了。
於是,他在名義上尊奉永歷年號,暗地裏卻在貴陽建立行營六部,以範鑛、馬兆羲、任僎、萬年策等為吏、戶、禮、兵部尚書,陰萌異志。
嚴起恒死後,永歷帝打算破格授予楊畏知禮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的官銜入朝輔政。
孫可望為了震懾永歷君臣,玩兒了一手敲山震虎,將楊畏知處死。
面對孫可望的示威之舉,永歷政府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話。
同年冬,尚可喜、耿繼茂和孔有德合擊南寧,永歷政權岌岌可危。
孫可望疏請永歷帝移蹕雲南。
當下形勢,似乎只有移蹕雲南一途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