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歷史的審判(第2/14頁)

克裏貝爾這位強硬的戰鬥聯盟軍事首領也講述了自己在暴動中所擔當的角色。但是他又回憶說,1918年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戰敗投降使他走上了右翼民族主義道路。一戰快要結束時,克裏貝爾是一名必須在西班牙斯帕市的停火委員會工作的德國軍官。他回憶說,那時他成了可以想象到的“最粗野下流的羞辱行為”的攻擊目標。他描述了停火問題解決後德國代表團離開時的情景。他回憶說:“一夥喝得醉醺醺、怒氣沖天的人向我們扔石頭,毫不留情地咒罵我們。”克裏貝爾見此情景,將身體探出火車窗外,向那些羞辱作弄他的人揮舞著拳頭。在不知道他所講的話有多靈驗的情況下,他高喊道:“再見!過不了幾年我們還會見到你們。”

克裏貝爾談到了暴動那個漫長夜晚和第二天上午所發生的事情,尤其當他談到最後向音樂廳廣場行進的情景時,他原本躁動不安的證詞中更加充滿了感情色彩。克裏貝爾當時同希特勒,還有那位後來被槍擊身亡的舒伯納-裏希特走在第一排。“克裏貝爾上校斷斷續續地講述暴動細節時,在法庭裏都能聽見深深的呼吸聲,”有位現場目擊者這樣寫道,“一位被告律師站起身來,說出那個可怕的字眼‘謀殺’。任何人甚至包括主審法官或檢察官在內都沒有提出異議。”

希特勒證詞中那種看似漫無邊際的表述範圍,再加上克裏貝爾的憤怒陳說,到審判第三天已使一些現場目擊者不禁在想整個事情究竟是為什麽,因為法庭現場無人對傳說中的被告的叛國行為留下什麽印象。“如果公開審理僅僅是為了讓人們聽一些反法、反比利時演講,那麽這個訴訟過程肯定沒有理由再繼續下去了。”倫敦《泰晤士報》抱怨道。2

克裏貝爾出人意料地使法庭審判上出現了最令人難忘的激動時刻。然而還是希特勒再次抓住了可以利用的機會,取得了更加明顯的效果。當時副檢察官埃哈德要求他“簡要解釋一下”他是如何策劃大規模進軍柏林行動的。衣食、住宿等諸如此類的後勤保障如何解決?進軍在外交政策上又具有哪些意義?

希特勒這位明星被告從椅子上站起來,在他的答復中以其希特勒式的典型探究演講方式,就對外政策、世界歷史和叛國罪等方面的問題滔滔不絕,大發了一番議論。他的“回答”不間斷地持續了22分鐘,首先猛烈抨擊了英國在歷史上推行過的“權力平衡”政治理論和法國企圖稱霸歐洲的勃勃野心。“法國只想瓦解德國,以達到其稱霸目的。”在希特勒看來,法國是德國以血相濺的最終敵人。3他在審判第一天的激昂演講中已經說過:“我寧可在布爾什維克化的德國吊死在路燈柱上,也不願意在法國統治下快樂地生活。”4

希特勒對法國的猛烈抨擊只是一個跳板;他隨後又回顧了發生在西班牙、意大利和土耳其的“全國起義”,講述了19世紀末德國發生的俾斯麥“革命”有多麽偉大。他還描繪了由他策劃的進軍柏林行動而引發的“全國起義”的輝煌圖景。“在慕尼黑、紐倫堡和拜羅伊特,會出現難以形容的快樂場面,熱情的浪潮席卷全國,”希特勒振振有詞地講道,人民大眾將會看到,“德國的苦難即將結束,只有通過起義才能得到拯救。”希特勒再次抨擊了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有人問我是否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德國不是依靠大多數人的決定建立起來的,而是依靠歷史名人的意志和決策建立起來的,而且經常違背大多數人的意願。德國是英雄(俾斯麥)締造的,絕不是大多數人締造的。”

希特勒堅守對於重復、重復、再重復具有強大影響說服力的堅定信念,以叛國罪為議題,重申他此前表示過的觀點:“叛國罪是唯一懲罰失敗的罪行。”作為一個反面實例,他再次提到了俾斯麥。“在左翼人士看來,俾斯麥犯了叛國罪,發動了政變。”希特勒侃侃而談,“當俾斯麥解散議會時,《法蘭克福報》稱之為叛國行為……俾斯麥的叛國行為後來變得合法化了,因為由他創建了德意志帝國。1918年的叛國行為從未變得合法化,他留給德意志帝國的只有苦難。”

上述論斷也許經不起仔細的歷史檢驗,但是在當時可謂石破天驚之言,不同凡響。希特勒又在駕輕就熟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他喚起了自己對於暴動企圖所懷有的一種偉大豪邁的感覺。他甚至開始粉飾那場暴動的失敗,為他以後打造的個人傳奇埋下了伏筆。“我認為我們當時就要改變德國的命運,可是後來我們的努力失敗了。……有時命運以意料不到的方式進行幹預。當我觀察如今的發展勢態時,我得出結論是:更多的世事已成過眼雲煙,也許這是一件好事。”上面這句話比較早的暗示出在通過革命手段還是通過政治手段在德國追求權力的問題上,希特勒的觀點已經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