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三)(第2/2頁)

心中滿腔的遺憾和落寞,富弼他提聲道,“還不去喚人拿紙筆來,為父要寫回帖。”

……

文彥博於去年年底被調來洛陽,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從接到這個任命開始,文彥博就知道當今天子是不會再招他回朝任職了。

早在當今天子即位時起,文彥博就反對任何開疆拓土的戰爭。蠻荒之地得之無用,還要空耗錢糧。敗且不論,只要一點微不足道的勝利,都能讓王安石穩固他的權位。故而文彥博看任何一位有志開拓的臣子都不順眼。

但如今官軍連戰連捷,在南方已經滅掉了交趾,收服了西南夷,在北方也逼得西夏喘不過氣來,讓遼國都忌憚不已。

士林和朝堂中,宣揚平滅西夏,收復燕雲的潛流已經漸次形成主流,甚至如今世間新近流傳開來的詩文中,偏向於好武用兵,鼓吹漢唐武功的也越來越多。

如今的情況下,像文彥博這樣的反戰者,是不可能繼續留在北京,執掌大名府,參與河北的一應防務。只要他還在大名府,就是重整河北軍力的最大的絆腳石。

調往河東、陜西是不可能的,那同樣是個阻礙,而以文彥博的身份,則也不能調往南方,因為那更是貶斥,又會惹起一番波瀾,所以西京這個養老地就是最好的選擇。

天子的心思,文彥博把握得很好。但要讓他去迎合天子的想法,文彥博卻是寧死也不幹。就是被調任西京,他也絕不打算後悔。寧可找些他當年擔任宰相時,都沒拿正眼看的老家夥,再加上幾個元老重臣,一起來湊個熱鬧,寫幾首詩句,博個詩酒風流的名聲,也絕不向王安石、呂惠卿之輩低頭。

富弼的回帖到得很快,自稱足上舊疾發作,不便隨意外出,所以懇請將耆英會第一回的會場設在富家的花園裏。

文彥博將富弼的回帖看了兩三遍後,終於放了下來,對著兒子文及甫笑道:“只可惜不是七八月,聽說富彥國家有獨立淩霄花,不附他木而獨立成樹。如今正值初春,飽不了眼福了。”

文及甫附和著說道:“兒子日前去富家時看過了,天下淩霄花皆是附樹而生,只有富家園中的淩霄花,高達數尋,獨立成樹,實是難得一見。”

文彥博聽了之後,眉毛動了一下,要是有個能問一答十的兒子在身邊就好了。

大宋以孝治國,通常都是鼓勵兒子留在父母身邊照顧,也願意為此提供協助。就如王旁跟著王安石南下江寧一般,文彥博、富弼都留了一兩個兒子在身邊,去世的韓琦也是一般。但跟在身邊的兒子無一例外的都是平庸之輩,自家的兒子更是明證。

“淩霄花是小事。”文彥博已經忘了方才自己的說的話,“富彥國願意赴會,這是難得的大事。有為父和富彥國,當人人願意與會。”文彥博又嘆了一聲:“司馬君實其實也是個好人選,就是還不到花甲之齡。想請他也無名目。”

“司馬君實的書應該已經校訂到了晚唐,想必他很快就能結束。”文及甫沒話找話,“聽說韓岡要來京西了,想來程伯淳、程正叔必是欣喜欲狂。”

“韓岡!”文彥博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但兒子文及甫說得卻並沒有錯。

雖然韓岡是張載的私淑弟子,但在程家,韓岡一樣是持弟子禮。逢年過節禮數從來沒斷過,更別說當年在家門前雪地裏站了整整一個時辰,尊師重道之處早已是天下知名。程顥程頤當然樂於看到自己做了轉運使的學生來京西任職。

“就等著他過來了。”文彥博溫溫和和地笑道,他對韓岡有種莫名其妙的敵視。對韓岡任職京西也有所準備,如果有機會,他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