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九)(第2/2頁)

“方才政事堂傳信過來。說是遼使今日晨間已過黃河,明天便至京城。所以方才玉昆就去了一趟都亭驛,看看裏面準備得怎麽樣了。”蘇頌略略解釋了一句。

“小人知道了。多謝學士相告。”小黃門急著找人,向蘇頌行了禮後,就跑著走了。

蘇頌卻感覺有些奇怪,韓岡上午就在崇政殿,現在又派人來傳,難道出了什麽事。

……

韓岡倒是就在都亭驛。

館伴使顧名思義就是在館中陪伴客人,在情在理,也得先來一趟驛館。熟悉一下館中的官員和規矩,也省得溝通不暢,出了意外。

當楊戩找來的時候,他正聽著都亭驛中官吏的報告。不過朝廷的事要緊,聽了懿旨後便立刻起身。

到了殿中,除了一個避位的韓縝,其余宰執們都在。而向皇後想問的,是涇原路和環慶路。那邊一直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讓皇後很擔心,想要問一問韓岡的意見。

皇後這驚弓之鳥的感覺,跟熙寧八年時的天子差不多,不過好歹比那時的皇帝更容易安撫。

“涇原路和環慶路那邊沒有消息,的確讓人擔心,但畢竟有良將坐鎮,當不須擔憂。反倒是銀夏路……”

皇後的擔心全無來由,讓他哭笑不得。韓岡倒是覺得值得擔心的另有其人。

“種諤不就在銀夏?”向皇後疑惑地問道。種諤可是聞名萬邦的名將帥,不比郭逵差。

“……臣是怕他功高而驕,對遼人不加提防。”

被韓岡這麽一說,向皇後立刻就擔心了起來。

說種諤功高蓋世肯定過譽,可以種諤歷年來的軍功,除去開國的那一批名將外,基本上也就在三五人之列了,可以跟狄青、郭逵爭一爭頭名。這樣的良將,若是以功高自矜,小瞧了遼人,的確是讓人擔心。

“那就由政事堂下堂劄命其謹慎行事。”向皇後吩咐蔡確道。

韓岡暗暗松了一口氣,好歹糊弄過去了。他擔心種諤,不是擔心他守不住銀夏,而是擔心他又想立功。韓岡太了解種諤,都打了多少年交道了,這時候他多半又轉著主意想要從遼人身上掙一份軍功了。

青銅峽蠢蠢欲動的黨項人,騷擾韋州的契丹人,在這裏看是危機,但在種諤眼中,卻是實實在在的機遇。

種諤是個天生好戰的瘋子,也許這麽說會很過分,但若是沒有戰爭,他多半會活不下去。若是換個時代,他多半會高喊著“諸君!我喜歡戰爭!我很喜歡戰爭!我非常喜歡戰爭!”,而帶著手下的將士席卷每一處戰場。

雖是被籠頭約束著,卻是沒有一刻不想掙脫束縛。當年在平夏之役前,就有人說過種諤不死、戰事不止,如今這番話依然可以貼在種諤的腦門上。

但這話不好說給別人聽,韓岡也只能埋在心裏。

“種諤的侄兒好像就是鹽州知州吧?”向皇後又問。她模模糊糊有些印象,這幾天她看了不少地方上的人事安排。

章惇點點頭:“種建中現在是權發遣鹽州知州,銀夏西路都巡檢。鹽州駐紮了一個將三千兵馬,新近又加固了城防,不虞遼人侵襲。”

“這種建中能力如何?”向皇後問道。她擔心種建中是靠了種諤才有了這個位置。

“良將之才,而且還是張文誠的弟子。”

向皇後也想起來了,前幾天,好像就有說過。她看向韓岡。

韓岡點了點頭:“種家諸子,種諤為首,種詁、種誼亦是良將,其余兄弟同樣深悉兵法,而下一代的種樸和種建中,皆是號為將種,在過去也屢立功勛。”韓岡道,“不過種樸這一代,也就只有種建中,再加一個種師中,余子皆碌碌。比起種諤那一代,還是要差了不少。”

殿上人都聽得出來,韓岡這是在幫種家說話,要是種家將的第三代還是人才輩出,那可就讓人擔心了。

不過種家是韓岡在西軍中的基本盤,殿中眾宰執都知道這一點,沒人想跟韓岡無緣無故結仇。何況他們對種家還的確不了解。

“種諤、種建中畢竟是武將,見識或有不明。”章惇幫著將話題從種家身上引開,“呂樞密之前任職陜西數年,等他上京後,殿下可以向他征詢。”

向皇後點了點頭。

從行程上,青州的韓絳這時候應該動身了,呂惠卿也多半已經收到了詔命,而更遠一點的曾布,則是還要幾日。

要等他們全數進京,恐怕要到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