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十六)(第2/2頁)

蔡卞?

呂大臨?!

韓岡只一瞥,就發現了幾個熟人,皆不是好相與的,全都是在崇文院中任職。

現在他們過來,難道也要參加經筵?

嗚,韓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經筵如果有要求——更確切一點,只要皇帝有要求——崇文院中的那些修撰、編修們都能被叫來咨詢,要不然,何談清貴?以文學貴,得以親近天顏。三館館職,本來就以備咨詢才設立的職位。

這偏架拉得可是沒水平。

王安石身邊人頭湧湧,程顥身側也有弟子服侍,而韓岡,什麽都沒有。

要是多個蘇頌也是好的啊。韓岡想著。蘇頌在朝中地位高,聲望也高,後生晚輩中很少有人能夠與他抗衡。

實在不行,沈括其實也不差,就不知道他在王安石和天子面前,能不能安安穩穩地將話說周全了——別的毛病都還好,就是沈括一向不願意正面表達自己對各家學派的看法。

韓岡身邊空無一人。天子的態度看起來是昭然若揭。

呂大臨卻仍是陰著臉,他最近才被招入三館任官,從來也沒有參加經筵的經歷。呂家兄弟是官宦世家,呂大臨又是名傳士林,得授館職也是在情理之中。道不同不相為謀。韓岡縱然名垂當世,呂大臨卻照樣橫眉冷對。

韓岡又恢復了微笑,笑容中正平和,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生氣很簡單,不生氣才是本事。

韓岡也從來沒期待過趙頊能站在公正的立場上看待自己,可現在雖沒有直接下詔禁氣學,而是將對頭們一起拉過來。

韓岡很清楚,不管趙頊是不是因為擔心他地位與年齡的巨大落差,還是感受得到他所主張的氣學,其實正是天人感應的死敵,反正在天子的心目中,他的存在肯定是礙眼得很。

如果能貶,肯定早就貶了。只可惜趙頊現在已經做不到了。既然如此,那麽找機會在他最為關心的道統之爭上拉個偏架,也是件讓人心懷大暢的好事。

不……韓岡的聲音忽地一頓,似乎也沒那麽簡單。

那個皇帝在維護權位上,總是比旁人更有決斷一點。程顥和王安石的學生們悉數到場,也不過是他想借機打壓氣學的氣焰。

“蔡卞拜見韓樞密。”蔡卞首先笑著跟韓岡打招呼,“河東戰後,遼賊聞風喪膽,韓樞密自此威震海內。也難怪此番回京,天子翹首以待。”

“其實上陣打仗也沒別的,按部就班地慢慢走就是了。就是在太谷縣時給遼軍圍在城中,周圍千軍萬馬,讓人少睡半刻。不過依舊安然無恙,非是遼軍將帥指揮失當,而是下面的走卒實在是不成器。”

韓岡的話自是不中聽,蔡卞臉色變了一下,也只能強忍下去了。

王安石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他的這個女婿打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先往臉上招呼。當著面說“你們算個屁”,但說錯話的蔡卞有資格生氣嗎?

之前一直都沒注意,但現在看來,這個學生的心性還是輕佻了一點。耐不下心去鉆研,只懂得去找時機來挑釁。

氣氛稍顯緊張,天子已經悄然而來,駕臨集英殿後殿。內侍過來通知,經筵就要開始了。

王安石當先動身,韓岡,程顥緊隨其後,一眾館閣官魚貫而出。

左右前後都是敵人,身陷敵境,韓岡卻想起一部書中的回目來——魯子敬力排眾議,諸葛亮舌戰群儒。

注1:算盤發明時間有多種說法,最早到東漢,至遲不過兩宋。從清明上河圖中可以看到藥店櫃台上有疑似算盤的物體,北宋的出土文物中也有算珠出現。但算盤在當時流傳到底多廣,卻很難說。《夢溪筆談》中說:“(衛樸)大乘除皆不下,照位運籌如飛,人眼不能逐。”“算法用赤籌、黑籌,以別正負之數”。南宋黃伯思著宋代家具圖譜《燕幾圖》中也列舉了擺放算籌的專用桌子——布算桌。發現了賈憲三角的北宋數學家賈憲,他開方時同樣用算籌,並留下了圖說。宋時筆記中算籌出現的比例壓倒性的多,可見當時依然在大量使用算籌,並未被算盤所取代。這一點,直到宋末元初才開始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