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虛實(七)

天門寨中,只要秦琬一聲令下,置辦出一桌豐盛的酒菜,不費吹灰之力。不論是宋國口味,還是遼國口味,都可以隨意指定。

還能在城外的酒樓,請到當紅的歌妓。雖不能跟開封與大名的伎樂比,但在刨去大名府的河北,完全可以算是頂尖了。

不過秦琬素知王厚的脾氣,沒有擺下歌舞酒宴,請示過後,就連軍官自有的小食堂也沒去,而是去了底層武官和士兵的食堂大廳。

許多軍營裏面,士兵是領了飯回去吃,或是各都自己開灶,但天門寨不同。地皮足夠大,修起來的食堂也足夠大,食堂裏面的鐵鍋同樣足夠大。每個都都有一個負責行軍炊事的火頭隊,二十多個都的火頭隊組合起來,可以為兩千多號人分早中晚做飯。

天門寨主寨的官兵,兩個步軍指揮,一個馬軍指揮,都是類神機營的火器編制,還有一個炮兵指揮,主要是負責寨內的城防火炮。加上衛隊、庫房、輜重、車馬,總計兩千五百余兵。

這兩千五百余人馬,分別駐紮在寨中的五座營地裏。剩下還有些地皮,除了主衙和寨中官員的居所,醫院、校場、學校等必備設施,還建了幾排三層小樓,提供給有家室的低層軍官。從規模上,天門寨早勝過普通的小縣城。

如果按照西北的分類法,千步城,五百步寨,再下是堡,周長超過四裏的天門寨早就可以升格為城了,日後附近的人口多了,還能升格為縣,但在河北,城寨基本上都是仁宗之前修的,也沒有依照標準的分類,全都是寨。滄州沿著黃河一票寨子,但規模早就接近縣了。

沒家室的官兵,都住在軍營裏,有家室、且在寨中有屋舍的,五日才能回去一趟,平時同樣住在軍營裏。一日三餐都是在軍營中的食堂解決,只有手上還存著餉錢、又正好請到假的時候,才會去外面的快活一頓。

正是晚餐的時候,食堂之中燈火通明,透過敞開的大門,能看見裏面人頭湧湧,外面還排著長長的隊伍。不過卻讓人驚訝的寂靜無聲,隔了不算太遠,也聽不到裏面的嘈雜聲。

“晚上這一頓吃得有點遲啊。”王厚走在前面,邊走邊說。

下了城來,已是暮色靄靄。跟在他和秦琬身邊,已經是一大幫人。有秦琬的親衛,更多的還是王厚的隨行人員。

聽見王厚問,秦琬道:“一日三餐,要喂飽兩千多張嘴,總得讓廚房裏面有時間多喘口氣,晚上只能遲上一點。”

“廚房裏是辛苦,不過也得注意著,不要讓他們吃得太多了。”王厚聲音中帶了三分狠厲。

“那哪兒能呢。”秦琬略誇張地叫道,“一日一操,三餐不吃飽,沒幾天人就廢了,弄不好還兵變,末將哪敢不盯著?我天門寨這廚房裏面,就沒一個胖子!”

“那就最好。前兩年,廣濟軍的事可別忘了。”

最可怕的就是兵變。大宋禁軍承襲五季,兵變的傳統源遠流長。鬧得大的貝州兵和廣銳軍就不說了,近年最有名的就是壽州廣濟軍兵變。

廣濟軍是護衛汴水的廂軍,分駐沿河各州。在汴水運輸漸漸被京揚鐵路取代之後,廣濟軍的成員在經過揀選整編之後,歸入了鐵路總局。

而被挑剩下,又不願意去邊地屯田的兵員,則被安置到了壽州。軍餉只給過去的六成,而且還是照人頭給,沒有一點吃空餉的余地。上面的軍官照習慣扣了士兵們的糧餉,同時還因為希望能夠將兵練好,重回正軍行列,又對手底下的士兵訓練得十分苛刻。

廣濟軍最後的一千多名士兵們為此鬧了起來,殺了幾乎所有的軍官,只留了一個指揮使推舉做頭領。不過他們連本縣都沒出,兵變當日攻打壽春縣城慘敗而歸,兩天後,就在八公山下,被壽州當地的校閱廂軍和地方保甲的鄉兵,聯手給剿滅了。

由於兩三天的時間裏面,這一千多亂兵禍害了好幾個村子,最後投降的幾百人被憤怒的鄉民打死大半,最後只剩下幾十人,在壽州的法場上走了一遭。

糧餉若不足,操練得又辛苦,士兵們手上都有刀槍,沒多少人會忍著上面的折磨。就算是現在天門寨這般,能夠吃飽卻要一日一操,放在五代時,多也是要鬧兵變的,可以說再有點事端就有可能會鬧起來。

“太尉!”秦琬不服氣地大叫了起來,“俺們這可是與遼人臉貼臉的定州路第四將!武衛和雲翼啊!可不是拉纖的廣濟!”

馬軍雲翼,步軍武衛,都是禁軍中數得著的上位軍額。其中承平幾十年後的武衛軍還被熙宗皇帝贊許過,稱其不遜陜兵。

秦琬手底下的定州路第四將裏,就有兩個指揮的武衛軍,一個指揮的雲翼軍,還有新編炮軍指揮,哪一個都不是廂軍序列的廣濟軍可比,只是士兵們拿的糧餉就差了幾倍。